作者有話要說:以下幾章小廣出遊漕河是北漠水道命脈,主流自京師一路往南至亳州,貫穿北漠半壁江山,沿途承接各大州城,又與數處戰略之地相接緊密。ucxsw.com/故一直以來漕河上水運頗為發達,不僅各地商貿往來頻繁,就是朝廷鹽運稅貢軍糧籌備,能走這大運河的,絕不走陸路。
這般受用水道並非天造之物,前身響水不及現在十之一二。太祖澤天帝高瞻遠矚,立國之初第一大計便是開鑿這造福後世的水脈。高祖父受命於帝,終生潛心於此大計。隻是如此浩浩天工,豈是一代人所能成就。何況,北漠國運並非一番順暢,國之初,內憂加外患,待內憂除盡,外患卻始終不減,加之天災**不可避免,漕河曆經了澤天、順天、盛天三朝帝君方具雛形。先帝繼位,又召民眾十萬,再加修整,打通既有河道,直至承天十三年終成大計。
站在甲板上,一眼望前,茫茫白水,水波激流,兩岸皆是拋荒平地,青綠雜草蔓生,算不得什麼好景致。隻是,能這般安靜的地闊天空念回古人,也不比賞山賞水少稱心。
我在京城外龍隱渡口上了這條商船,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甘,不過現在想起那些已經被遠遠甩在後頭的客船,那些喧鬧、那些鶯歌燕舞,很慶幸當時自己沒執意爭那要價不菲的登船令牌。
商船主是個不錯的人,隨和,沒有尋常商家的市儈,至少麵上看不出勢利精明,說話做事都和氣,恰當的時候搭幾句,不恰當的時候絕不打擾。
這不,我在這船頭獨自站了這麼久,憶古念今,感慨了良多,一直沒人來擾興。豪氣了半天,眼下剛覺得有些寂寥,那船主便笑著朝我來了。
“蕭兄鮮少走水路吧?”葉覆雨笑道:“看著如此單調無趣的河水都能打發半日。”
“我通常都走陸路。”我點頭道。
葉覆雨摸了摸下巴,感歎了聲:“蕭爺若是也像我這般長年累月的在水上跑,就斷不會有此雅興了。哎,我們行商的抬頭低頭看膩了水,見了街道屋舍十人裏九人覺得比見了婆娘還來勁。”
葉覆雨哪天若是想退出商行另謀生路,說書定是得心應手的,我忍了笑,調侃他幾句,他也不惱,倒是說得越發起勁了。套他的話說水看久了會膩,船上夥計來來回回就那麼些臉,對久了更膩,難得有我這張生麵孔,他瞧著都舒心。
正說到興頭上,船身突然一側,又一晃,猛然一顛,葉覆雨沒個準備,腳下不穩直朝我身上撞來。
“張水,你混小子幹什麼吃的?大白天喝了酒不成!想翻船麼!”堪堪站定,他將舵手一陣痛罵。看來非一般惱羞成怒,竟連行船最忌諱的兩字都罵出口了。
“蕭兄,虧得你穩住我,不然今日免不了喝上幾口漕河水了。”葉覆雨向我拱了拱手,感歎:“練家子的到底不同,方才這麼一大顛,船身現在還晃個不停,蕭兄倒是一直如履平地。”
我謙讓了幾句,瞥見他的小廝噔噔地自船舷一側跑來,在晃蕩的甲板上也是如履平地。
葉覆雨道那小子在船上呆慣了,早習以為常。
這話經不得再推敲,說多了該有人下不來台了。
那小廝見他家爺安然無恙,放心地舒了口氣,再對著近旁後來居上的客船罵咧了句“趕投胎啊”。
那客船樣子很是華美,不過一眼看去,船裏隻寥寥數人,不見船客之間的相互攀談,更不聽喧鬧歌吟,跟尋常客船很不一般。更不一般的是那行船速度,我與葉覆雨都已看出,剛才張水那一晃為的就是避開它的橫衝直撞。
“客船趕得比我商船還急,倒是少見。”葉覆雨摸了摸下顎,嘀咕著。
他這船行得已是極快,一路不知趕超多少同行,將其遠拋身後。我瞧他一臉興致,沉默了片刻,對著張水一招手:“別叫隻花孔雀滅了覆雨商行的威名。”
一商船一客船頓時在漕河裏上演你追我趕的戲碼,兩船主人像是心照不宣,這一刻你趕超了我,下一刻我定要甩了你。
過往船隻紛紛讓道,目瞪口呆的瞧著中了邪般的兩條船。
我迎風立在船頭,看水浪在腳下翻湧向後,爭流的暢快教人心胸頓開。
葉覆雨幾度衝著旁邊客船招呼,看來他倒是個頗喜結交之人,隻可惜那商船隻顧趕路,一直沒人應他。饒是如此,他仍一人獨唱地堅持高聲套近乎,我都替他尷尬。
過了許久,許是那船主被惹得心煩了,踱至艙門邊對著一臉笑意的葉覆雨瞪了幾眼,又隱了去。
葉覆雨摸摸鼻子,轉臉朝我無奈的攤了攤手。
碰了一鼻子灰,攀友搭訕的念頭被掐滅,爭強好勝的心似乎也隨之散了,葉覆雨的商船漸漸放慢下來,不久便落下那客船好一段。而那客船,見後麵沒再追趕,也慢了下來,兩船一直維持著不長不短的距離。
用了晚膳,葉覆雨來敲門,我在他船上幾日,每回入夜他都如此,不是邀我小酌一杯便是喝茶。
剛開始,因他出手相助,商船載我這陌生人,實乃通融,我不好意思拒絕,應了。幾回下來,半熟不熟了,問他怎麼晚上總是不倒騰到半夜不睡覺,他默然片刻,大歎——寂寞。我想想商船再大也隻是條船,多呆了終歸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