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浩然家出來,周平沒有拒絕沈浩然送他回家的提議。老鄭在沈浩然家灌酒,周平與沈浩然誰都沒有攔他,老鄭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沈浩然沒辦法束手看著老鄭頹廢,周平便體貼的答應了他開車送自己回家。
路途中氣氛沉悶,周平也深陷在混亂的情緒裏。最後還是沈浩然打破沉悶,開口向周平道謝,還一定要請周平吃飯來表達謝意。
沈浩然應該早就發現了周平不能說話,沒有驚訝和憐憫,他還是用和普通人一樣的態度與周平交談,看周平寫在本子上的字時,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讓周平對他更添了幾分好感。
周平雖然覺得今晚的事沒什麼值得道謝的,不過能多和沈浩然見麵,周平還是很樂意的。
約好了下次一起吃飯,沈浩然主動換了輕鬆的話題和周平談論。
周平人還沒到家,李天樂的短信已經傳了兩條。周平忙回信報平安,並說馬上回去。
車開進廠區大院,在巷口停下。沈浩然一直送周平到家門口。
手指屋內,周平想請沈浩然進去坐坐。未等沈浩然回答,李天樂開院門出來,不理會周平,先禮貌周全的與沈浩然握手寒暄。
沈浩然同樣禮貌客套,他人精一樣的人物,自然能看出李天樂隱隱地對他懷有敵意。說了幾句話,沈浩然也不多留,告辭離開。回到車裏,手扶方向盤,沈浩然透過車窗看向黑暗的巷子,他輕笑自語,“真是個好男人。”說罷自己也好笑,笑自己果然是上了年紀,越發好色起來。
周平進屋先跟門口裝爹媽骨灰的酒壇子找招呼,香短了,又換了三根,擦抹幹淨桌上掉落的香灰,簡單收拾一下,準備回小屋睡覺。
李天樂一路跟著周平盤問,“那人是誰?”
“一晚上去哪兒了,野到現在?”
“別隨便上陌生人的車,那人到底是誰?”
周平開始還對李天樂傻笑或點頭的給個反應,問多了周平不耐煩,就不給反應了。李天樂立刻有了好心沒好報的感觸,再和過去一聯想,頓時新仇加舊恨的,有些怒不可遏。又問了兩句還是沒反應,李天樂摔門回了自己家。
周平歎氣,自己隻是傷了聲帶,並不是傷了腦子,不能說話也不是意味著周平連自己都料理不周全。
從小,李天樂就過分的遷就照顧周平,那時候周平能跑能跳,會說會笑,對李天樂也是十分護短。李天樂打架闖禍,周平替他背了不少黑鍋,李天樂的爹媽要揍他,周平準護著替他挨兩下,有人敢笑話李天樂小胖子,周平第一個不答應。因此,在情感上也從沒覺得虧欠。
直到周平十一歲受傷,自幼的靈牙利齒變成了口不能言,心裏又苦又澀,小小的孩子有苦無處訴,爹媽發愁痛哭,更讓周平心裏像墜了大石一樣沉重。那時李天樂再怎麼體貼,都讓周平覺得嘲諷、煩躁,沒法向爹媽外人發泄的壓力,一骨腦的全倒給了李天樂。到底對他耍了多少回脾氣,周平自己也記不清了。
胡亂歇了一宿,第二天周平早早就爬起來。出門買了豆漿油條,給李天樂端去。
手占著,周平拿腳踢門,沒一會兒就把人鬧醒了。李天樂光著膀子,揉著還睜不開的眼睛,哈欠連天的來開門。
周平把盛豆漿的小盆貼上李天樂光著的肚皮。天氣熱,豆漿散熱艱難,還保持著不低的溫度,立刻燙得李天樂一激靈,目光也聚焦不少,架在豆漿盆上的三根油條還在他肚皮上戳出三個油汪汪的點子。
對比了一下周平和豆漿,李天樂接過豆漿盆兒,回身便把門踢上,哢嚓一聲,還落了鎖。
周平瞪著眼前鎖上的門,和空空如也的雙手,想著:“好歹給我留一口也好,我也餓呢。”
這會兒再敲門,再寫字,那邊慢條斯理地早吃完了,怕連盆兒都涮了。周平心裏歎息著,不能說話果然不方便,要不罵兩句娘也能嘴上痛快痛快,心裏念叨總是不夠爽快。
白獻了一回殷勤,連句軟乎話也沒撈著,周平隻好另想辦法哄人。
李天樂那邊其實早抱著豆漿盆樂開了花。他的氣從來是來的快,消的也快。何況昨天的事也不全賴周平,東問西問,連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婆媽了點。昨天周平要是一個人回來,準沒這事,誰叫李天樂看見那個人模人樣的沈浩然,氣就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