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5日,星期五早晨,正準備上班,接到世忠生前同事、好友閔生裕先生打來的電話。他說:“雜文學會準備在世忠兩周年紀念日出版”懷念文集“朱昌平局長問你和兒子有沒有文章要上。”
“知道了——謝謝!”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胸口堵得說不出話來……
兩年了,隻要一觸及世忠的事情,我就渾身發抖,像承載了千鈞重擔一樣。但此刻,淚眼朦朧不僅僅是傷心,還有感動和感謝。
在世忠去世後的幾個月裏,很多朋友、同事、文友、學生自發撰寫了大量悼念文章,有的刊發在寧夏的報紙雜誌上,有的刊發在網絡媒體上。當時新聞出版局正在給世忠整理編輯《朱世忠文存》,有人建議,可否將報紙雜誌上關於世忠的悼念文章放上去。朱局長說:“等以後吧!到兩周年紀念日的時候,由雜文學會主編出一本懷念文集吧。”
當時我想,兩年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到那時誰還會記得起他呀!卻沒想到在世忠兩周年即將到來的時候,朱局長依然惦記著這件事。這讓我心中一暖。局長已經為我們做了太多的事情。
世忠走了,但他的世界還活著,許多人都記著他,惦念他,懷念他,包括他的領導和朋友,還有一些隻從文字上認識世忠的人。我從心底裏感謝這些默默關心幫助我們的人,也從心底裏感謝世忠——是他以他的真心換來了這些真情。人常說:人活一世,但名可傳千古。我雖然不奢望世忠可以名垂青史,但我常常以世忠的真誠自慰。感謝他能夠讓我認識到人生最寶貴的東西:隻要你真誠地活過,那麼你就會得到真誠的回報。
雖然世忠走後,留給我太多的遺憾,但正因為這些朋友的真情才讓我冰冷的心得到溫暖。讓我死了的心髒重新跳動。讓我從冰冷的地獄走向充滿陽光的溫暖現實。“天無絕人之路”,“人間自有真情在”,“語言是人類交流真情的鑰匙”。我常想,人世間一切的真情可能都要用語言來表達,而且真情隻有在見義勇為、助人為樂這些大事中體現。可當我遭遇不幸的時候,通過朋友們的做事,我才發現,我錯了。因為真正的真情往往都在不言之中,在你默默的做事當中,我深深感受到了這點。
2010年8月5日下午4時50分,世忠和朱局長與我在出版大廈8樓電梯口相遇,世忠說他和局長出去辦事。可是過了不到40分鍾,當我再接到朱局長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世忠躺在橋頭醫院搶救室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長短粗細不一的管子……大夫也回天無術了。
我的天塌了。我的地陷了。我所依靠的大樹倒了。我的房子散了。我的眼睛瞎了。我的血液凝固了。我的世界喑啞了。一切都消失了,我的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世忠他就這麼走了,沒有任何交代,沒有留下隻字半言。
不,不是!這不是他的風格。這不是他要做的事情!
我哭喊著,在心底裏痛罵著:朱世忠你太過分了,你太不負責任了,你怎麼能這樣就走了呢?
冰冷像一把刀子切割著我的心髒,一綹一綹,一片一片,一塊一塊。
“世忠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一個有責任心的人,他對你很好的。”朱局長說。局長的話讓我淚水潸然。
是啊,一個負責任的人為什麼竟然這樣無情地走了?一言不發地走了?誰給了他死亡的權力?
“太勞累了,就讓他休息吧。”局長說。同事們說。朋友說。兒子說。
我正好認了這個事實,讓世忠休息吧。
永遠地休息吧。
結婚20多年來,世忠留給我的寶貴禮物就是善良、真誠和責任心。不論是對雙方的老人還是對老婆、對孩子,或者對工作,對朋友。
世忠是個受傳統思想很重的人。在兒子麵前總是擺出一副“嚴父教子”的傳統模樣。但我知道,他的心裏對兒子充滿了脈脈溫情和深沉的父愛。因為工作繁忙,他很少有時間陪孩子玩,但深夜歸來,總是要去兒子的房子看看兒子,常常在兒子熟睡的床邊坐下來,偷偷撫摸兒子的胳膊腿兒,高興地對我說:我兒子又長高了。或者疼愛地說:這個“土匪”,一天整得髒髒兮兮的。
有一次,因為兒子不聽話,世忠失手打了兒子一個耳光。後來他很後悔,一直對我念叨:兒子大了,再不能打了。會傷了娃娃自尊。有一回,喝了酒,世忠哽咽著對我說:把咱們的兒子操心好。兒子好了,我們才能好啊!世忠的父親在他還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世忠一直覺得是人生的一大遺憾,對兒子就倍加疼愛。
婆婆多病,世忠因為忙於工作,陪伴的時間就少了些。但晚上回來,他總要守在病床前,噓寒問暖。婆婆患腦梗塞,生活不能自理,雖有保姆幫忙照顧,總免不了照顧不周,有一次,婆婆不小心摔了一跤,碰破了頭,世忠忙於工作,沒有回來。事後,每每想起,他都悔恨不已。自責自己是個忤逆,沒有盡心盡力。
他常常對我述說著母親獨自一人拉扯他們兄弟姊妹幾個的辛苦和艱辛。我知道他是告誡我對老人好一些。婆婆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也非常自尊,從來不給我們添麻煩,常常默默地替我們操勞。婆婆和我們一起住的時候,我在醫院當護士長,遇到加班或搶救病人,半夜下班回來,總看到婆婆屋裏的燈亮著,她說怕我黑,開燈給我照亮呢。九年前,婆婆去世了。世忠一直遺憾自己沒有盡到兒子的孝。他常給我和兒子講,給老人做事,想到就立馬去做不要拖延,免得沒有機會留下遺憾,“子欲養而親不待”。世忠老督促我回家看我的父母,給我父母親買衣服買吃的,家裏隻要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嶽父母,總要想方設法帶給老人。他每次出差去固原,哪怕再忙也要抽空買老人喜歡吃的羊羔肉送去,實在顧不上的時候會托侄子或者妹妹代辦。2009年秋天,世忠給我錢讓我回固原看老人,說這是代表他,讓我給兩個老人每人買兩套秋衣和保暖內衣,要求我帶老人去澡堂洗澡,給他們換上新買的衣服。世忠安頓了還不放心,一遍遍地打電話落實,直到我按他說的完成為止。世忠的孝順,潛移默化,影響著我和兒子,兒子參加工作第一個月領到工資就給姥爺姥姥買了羊羔肉,並給倆老人每人200元零花錢,以後每年都給。2011年春節,是世忠走後的第一個新年,兒子督促我記得給老人過年錢,還再三核實生怕我忘記,他自己也照舊給姥爺姥姥給錢。可是這個年不同往年,兩位老人咋都不要我們的錢,兒子沒辦法隻好偷偷地將錢塞進老人的衣服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