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夫提起筆,一首七律一揮而就。名詩人擔風接過詩箋,剛讀完就“啊”地發出讚歎。
在名古屋期間,鬱達夫越發沉迷於文學。他廣泛閱讀了英國、法國、德國、俄國和日本等國家的文學作品。四年裏,共計讀了一千餘冊著作,讀書速度之快令人吃驚。
讀書之外,鬱達夫傾心於創作。這是他一生寫詩最多的時期,四年作了兩百餘首詩。他在當地漢詩界開始小有名氣。《新愛知新聞》(後改名為《中日新聞》)的“漢詩欄”經常發表他的詩作。這個“漢詩欄”的編輯是名古屋的著名詩人服部擔風。他對鬱達夫的詩評價很高,認為“風騷勿主年猶少,仙佛才具古亦稀,達夫有焉”(鬱達夫1918年11月1日日記)。鬱達夫對這位日本名詩人很敬仰,對他的提攜之情更是念念不忘。1916年5月的一天,鬱達夫從名古屋乘火車來到愛知縣海西郡彌富村,拜見服部擔風。其時,擔風五十歲,而達夫還是八高一年級的學生。
擔風將達夫引入書房。他對這位年輕的詩人表現出很大的熱情。交談中,他聽鬱達夫說細讀過《源氏物語》、《西廂記》等古典名著,感到很驚訝。待到鬱達夫告訴他自己是鬱曼陀的弟弟,擔風對他更有了好感。鬱曼陀留學日本時,能詩會畫,在日本詩界很有點名氣。於是,兩人交談得更加熱烈,擔風對這位年輕人的才氣有了更多的了解。一小時後,因急於趕回名古屋,鬱達夫隻好告辭了。擔風手持竹手杖,走出家門,為達夫送行。他固執地一直把達夫送到車站。在那條五六百米長的土路上,擔風拄杖步行,仰著頭,和高坐在人力車上的達夫熱烈談話。達夫端坐在車上,臉上充滿了惶恐、歉疚的神色。他堅持要下車,與擔風一起步行。擔風笑眯眯地拒絕了。擔風平時送客一般都不出大門,通常隻是走出書齋到庭院的走廊盡頭便止步了。而初會達夫,他卻不但送出門,還特意一直送到車站。從這裏可以看出擔風對達夫的賞識、器重。
此後,鬱達夫多次拜訪擔風。他還參加了擔風主持的“佩蘭吟社”的定期集會,在名古屋一帶的詩人中嶄露頭角。佩蘭吟社創立於1905年。它在每月的第三個星期日,以桑名西郊愛宕山上的愛宕樓或彌富火車站前的聚芳館為會場,舉行每月一次的例會。“佩蘭”取自於《離騷》“紉秋蘭以為佩”的詩句。
1916年9月12日,鬱達夫受邀出席了在愛宕樓舉行的中秋賞月會。那天晚上,天陰沉沉的,許久也沒看到月亮。出席聚會的十五六名詩人對著無月的中秋冥思苦吟。正當眾人潛心索句時,鬱達夫提起筆,一首七律一揮而就。他拿起詩箋,一聲不響地走到擔風麵前。擔風接過來,剛讀完就“啊”地發出一聲讚歎。眾人立即圍了上來,同來欣賞這首七律: 丙辰中秋桑名阿誰兒樓雅集分韻得寒
依欄日暮鬥牛寒,千裏江山望眼寬。
未與嫦娥通醉語,敢呼屈宋作衙官。
斬雲苦乏青龍劍,鬥韻甘降白社壇。
剪燭且排長夜燭,商量痛飲到更殘。這首詩想象奇特,意象豐富,將中秋的寂寥與遊子的離愁巧妙地結合起來,情景交融,清新俊逸。眾人讀罷,交口稱讚。
1916年,鬱達夫將自己的詩輯集為《乙卯集》。這是他的第一本詩集,但後來未能印行。他還題詩為序: 其一
枉拋心力著書成,贏得輕狂小杜名。
斷案我從蘇玉局,先生才地太聰明。
其二
著書原計萬年期,死後方幹倘見知。
我亦好名同老子,函關東去更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