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興檀聽了這話,卻對著明秀才拱拱手,然後就不再言語。
明秀才卻不明了,兩隻眼睛目光灼灼盯著穆興檀,咄咄逼人道:“敢問兄台為何不再言語?”
一旁的唐宏榮“噗嗤”笑出聲來,惹得明秀才又要發怒,這才悠閑地搖了搖折扇,上前兩步來:“明兄,不知可曾聽聞‘推敲’二字的典故?”
明秀才一愣,剛想回答,唐宏榮卻不等他多言,緊接著說了下去:“昔年賈島在長安騎著毛驢作詩,得了‘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兩句,‘敲’字想改為‘推’字,卻猶豫不決,就用手做出推、敲的樣子,無意中衝撞了當時任為京兆尹的韓愈。韓愈不單沒有怪罪賈島,並且與賈島一起思索兩字用法,最終定下‘敲’字,兩人也誌趣相投成為好友。所以在下以為,若非有經天緯地之才,這詩詞一道還得字斟句酌才是。”
明秀才啞口無言,他雖然自詡為驚才絕豔之輩,但究竟還是不能自比於賈島韓愈,而賈島韓愈尚且需要推敲字句,他如今卻未建功名,說自己如何就顯得過於自大。緊接著他又想到自己從薄有才名之後就結識了這些朋友,每一次他做出詩來,這些人都是大肆吹捧,漸漸地竟然疏遠了以往一起科舉的朋友,這十來年間,以往一起中了秀才的朋友多數都已經更上一層,就算沒有中舉,也是整日裏鑽研經義,準備明年的考試,他卻日日怨天尤人,覺得主考官沒有伯樂之才,無法辨識他這個千裏馬,眼見又快要到鄉試,其他人想必已經胸有成竹,他卻仍舊吟詩作賦……
明秀才回顧這段曆程,突然間冷汗涔涔。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變成了以往最討厭的模樣,從小叔父就告誡自己既然有仲永之才,那就不要有仲永之傷,可如今的自己……
想到這裏,明秀才失魂落魄地往亭外走去,一旁吹捧他的幾個秀才喚了他幾聲,也沒有得到回應,有兩個人想跟上去看看,可瞧了瞧朱紹和鄒西不善的臉色,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得留了下來,鵪鶉一般縮在角落。
鄒西拱了拱手,衝著穆興檀道:“跳梁小醜罷了,難登大雅之堂,穆兄無需為他們費神,今日我們難得在此地相聚,不如就以這小島中的七層寶塔為題,你看如何?”
穆興檀淡淡說:“就如鄒兄所言。”
鄒西瞥了眼旁邊的朱紹,朱紹趕緊嗬嗬笑起來,“就讓我拋磚引玉好了。”說完望向不遠處的巍峨寶塔,做出沉吟之狀,然後再小小亭內踱了幾步,走到之前亭中石台,之前在角落的幾個書生趕忙上前來,殷勤拿出筆墨紙硯,朱紹拿起毛筆,在宣紙之上即刻筆走龍蛇,一首詩就躍然紙上。
溫簡也有些好奇,亭子也不大,抬眼望過去,隻見宣紙上寫著:“夕陽暮色合,赤鯉映筆硯。借問龕中仙,何日遂宏念。①”
這詩詞對仗也算工整,詩詞之中包含了小島名稱,並通過借問寶塔中的神佛,表達自己宏圖大誌。
朱紹寫完,一旁的幾個秀才頓時發出驚歎之聲,“好極了”“這簡直媲美曹植七步之詩”“朱兄可謂誌向高遠”,種種溢美之詞鋪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