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那張蒼白的臉令小丫頭淚水直轉,對吳攸更是又怨又氣,若不是龔曉蘭對她搖頭,她都差點踹門闖進去了。
“我們來的大概不是時候,還是不要打擾吳公子休息了。”一口白煙從略蒼白的小嘴呼出,是她貪心與奢望了,不想白跑一趟便過來試試運氣,期盼她並未睡熟,“雲影,我們回去吧!”
主仆二人剛走幾步便聽得身後房間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兩人慌忙重返房間敲門依舊不聞任何回應。雲影一腳踹開門,便看見火爐倒地,旁邊躺著一大團被子。
“小姐,這……”
“快扶她到床上去。”龔曉蘭一眼便看見被子裏的人,當前顧不了許多,和雲影一起將人扶到床上。芊芊玉指在額頭一放,滾燙的熱度灼得向來冷靜的龔曉蘭慌亂起來:“雲影,快去請大夫過來!”
*
吳攸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真實的夢。她迷迷糊糊地走著,從一個少女變成了稚童,然後可憐兮兮地蹲在院外,等待著遠方人的歸來。
夏季的風格外炎熱,蟬鳴聲聲,擾得人心煩意亂。小小的吳攸望著湛藍的天空,聽著路人們的腳步聲。汗水從她額頭一滴滴滑落,聲聲撕心裂肺的咳嗽把她的臉脹得通紅。小小的手從兜裏掏出小小的瓶,咽下一顆藥丸後咳嗽漸歇,空曠的院落複又平靜。
“攸兒,看娘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不知過了多久,太陽落山,群星冒頭,期盼已久的柔和的婦女聲音從門外傳來。那是刺入黑暗中的第一縷曙光,木訥的心房裏泛起圈圈漣漪,吳攸將頭從雙膝中抬起來,喜笑顏開地奔向門外那抹倩影。
“阿娘,攸兒好想你!”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婦人,嘮嘮叨叨地說著這幾天的悲苦生活,“阿娘,你總算回來啦!攸兒好餓哦,粽粽第一天就全部進攸兒的肚肚了,現在肚肚餓得咕咕叫呢。阿娘你聽……”
婦人臉上帶著憐惜與愧疚,打開手裏的包裹,將糕點全部放在她手上:“攸兒不哭,阿娘馬上給好攸兒做牡丹牛肉,好不好?”
她撅嘴,淚光閃爍:“攸兒還要甜甜的糯米雞蛋羹。”
“好!”婦人爽快答應,手指在她胖嘟嘟的臉上一刮,“青竹百合,攸兒可釀好了?”
其他的她不行,說起釀酒那可謂在行,帶著淚水的臉綻放一個大大的笑,自豪地牽著婦人到一顆歪棗樹下:“攸兒早就釀好了,就等來年春天咯。”
多麼溫馨的生活啊!等待著,期盼著,歡笑著……
可是,任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等來的不是阿娘,而是一群氣勢洶洶的熟麵孔。一群強盜在她家裏東翻西找,猙獰的麵孔尤甚那雕塑修羅。吳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來的,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某位心慈大嬸的相助,抑或是被村人無情地趕出來的……
她跑著,哭著,磕了絆了再爬起來,累了就隨地而眠……周圍景象變幻萬千,她頭脹得快要裂開。喉嚨幹得冒白煙,最後她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軟軟地倒在草地上,伸長腦袋無力地看著不遠處的河水。
那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水裏長著幾簇水草,陽光灑在水麵漂亮極了。河水一定很甜,她喝了水以後一定能再次站起來找到阿娘。多麼渴望那水啊,即使一滴也行。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漂亮的靴子出現在視野中,她抬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眼。她想呼喊,嗓子卻幹得如被人一把掐住,半個音都冒不出來。
水——水——給我一點水……她用眼睛渴求著,求求你,給我一點水……
那雙眼盯著她看了半晌,周圍霧起,濃稠的霧吞沒那雙鞋、那雙眼。她急得想大喊,話語卻隻能在心中飄蕩:別走——求你,別走——我不要水了,陪我一會,陪我一會就好,我怕……
心疼得厲害,像有人拿刀子在上麵劃了千百刀,血淋淋地,叫人痛不欲生。不知是誰的手,帶著冰涼,將她扶起,一股暖暖的甘甜從嘴角流過喉頭,經管道進入胃中,漸漸撫平那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