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伸手一拍他的左耳朵,果然盤子裏應聲“當”的一聲響,一顆鋼珠落進了盤子裏。那人連連拍著他的左耳,盤子裏便是連連不斷的脆響,叮當叮當,居然剛才吞下去的鋼珠都落了下來。
我看了看紀雲琅,紀雲琅的神色有些凝重,卻仍是在對我搖頭。
若不是今天晚上的種種跡象表明,紀雲琅是一個十分沉著冷靜、胸有成竹的人,且我已經對紀雲琅有些佩服了,對於他連連搖頭,我說不定是會有些質疑的。可是此刻我深信著紀雲琅,看他搖頭,心中隻得勉力鎮定。
那玩鋼珠的人忽然走到了我的麵前,跪下來舉著盤子讓我看,一共有多少鋼珠。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認真數了一下,讓無名說了出來,一共是四十八個。
我記得剛開始,那人一共是吞了五十個鋼珠的。
正詫異間,忽然那人怔怔地看著我,眼中發出了異樣呆滯的光澤。
看著那人的眼神越來越奇,無名忽然驚呼一聲,說道:“呀,他的眼珠子……凸起來了!”
無名推著被那人嚇呆了的我說道:“公主……快跑啊!”而我眼看著那人的眼珠子越凸越高,幾乎快要出來的樣子,已經完全被驚呆了。
看到無名推我不動,旁邊的丫鬟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然而幾乎就是在一瞬間,我看見那人的兩個眼珠子同時落了下去,直直地掉進了方才的盤子裏。
旁邊的宮女是不約而同的驚呼,我心中大驚,隻想這個人豈不是就此殘了嗎,大著膽子看了他一眼,卻看見那人眼中含笑向我行禮,眼珠子兀自好好的長著,而剛才眼珠子落盤時聽到的叮叮脆響,使我心中大起驚疑。
我叫住那人細數了一邊,盤中不多不少,剛剛好的珠子是五十顆。
看來,鋼珠竟然是從那人的眼中掉出來了。
這時候我才漸漸恍然,紀雲琅之所以這樣冷靜,大概是因為事先看過,知道結果。不過不管怎樣,我沒有被從眼中掉下來的鋼珠嚇暈過去。
更離奇的還有活人吞鋼刀,對著旋轉的人扔飛鏢,每一次,都是萬分的驚心動魄。
紀雲琅每一次的神色都是越來越凝重,可是紀雲琅每一次都對著搖頭,暗示我不要輕舉妄動。於是我每次都隻好做出更充足的心理準備,以最快的隨度平複這一次的驚嚇,去迎接下一次的更加驚嚇。
就這樣大宴的節目自歌舞變成了戲法,自戲法變成了雜耍,自雜耍變成了百戲,自百戲變成了歌舞。
一個丫鬟來到我身後,低聲告訴我說,皇上有事讓無名傳達。於是無名悄悄繞道走了,留下那名宮女在旁邊服侍我。
我的一顆頭已經困倦地無法抬起,眼皮也是強自睜開著。我想,或許是今天阿繼在這裏,紀雲琅覺得不方便當著外國的使節,讓自己的貴妃出醜,所以才頻頻暗示我。
頭頂的樹葉被夜風吹的簌簌響動,我抬頭看天,正當空是一輪皎潔的明月。很快宮人們獻上了元宵,請大家品嚐。
那宮女給我盛了幾個元宵,悄聲在我耳邊說道:“貴妃,奴婢去叫無名過來伺候您,奴婢告辭了。”
我點了點頭,舀起一個元宵往嘴裏送去。
忽然身後“啊”地一聲尖叫,我剛反應過來是那名宮女的聲音,還未回頭看她究竟是怎麼了,已經聽見她失聲叫道:“公主,啊……蛇……你頭上啊……”
大迎地處北邊,氣候幹寒,少有蛇類出沒。而凡是出沒的蛇,必然都是極毒的毒蛇。方才看到那玩雜耍的人在碗裏變出了一條小蛇,又將小蛇對著我的方向扔了過去,我已經嚇得直出冷汗了。好在後來無名從我身邊撿起來的是一條綠色緞帶,而那條小蛇還悠然自得地在那人的碗裏優遊,我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這時候忽然聽見宮女的驚呼,我心中害怕,轉念卻是極快。方才那人對著我扔出小蛇的時候,我的確聽見了什麼東西在我身邊落地的聲音,若他仍的真是一條緞帶,緞帶又怎麼能飄那麼遠,又怎麼會有落地的聲音呢?
難道,難道,那人為了力求逼真,真的是另外扔了一條小蛇出來,而那條小蛇,又終於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到了我頭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