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瞅那多壽倒是個可憐的,今日裏你和三福子出去的時候,我便見他立在院門口等著,三四個時辰了連口水都沒喝上。”綠萼想起下午的事兒,心裏微微有些同情他,無意中便說了出來。
黑暗中的莊雲蘿點了點頭,但是沒有搭話,綠萼見她許久沒再言語,心下以為她是累了,也不說話,隻靜靜地坐著。
直到窗欞上的梧桐樹影被風吹得從東倒西,再由西回東了七八遍,莊雲蘿才慢慢開了口說道:“這些日子朝廷盤查的緊,可能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明日裏你向大夥兒吩咐聲,讓他們沒事少出門。”
“諾!”
翌日天亮,莊雲蘿是聞著香味睜開的眼兒,小丫頭綠萼輕笑著坐在了幾前,看著她說道:“小姐醒了。”
“嗯!”莊雲蘿望著幾上的米粥口水都快溢出來了,問道,“這加的是什麼料啊,怎的這麼香?”莊雲蘿當然聞出了裏麵香味四溢的臘肉味兒,隻是她也知道此時的臘肉這種食物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匱乏的,甚至於達到有價無市的地步。
“不過是尋常的米粥而已。”綠萼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著‘你至於這樣嗎’。
莊雲蘿不以為然,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不折不扣的吃貨一枚,想要令她妥協最好的法子,便是美食言秀惑了,這是前世記憶裏的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怎麼又想起他了?
如果說莊雲蘿前世加上今生所活過的二十多個歲月裏,最不願意提起的那個人非他莫屬了,一個讓她拚命想去忘卻,卻常常在不經意間回想起的身影,那身影的動作、神態以及那張輪廓分明的笑臉,曾幾何時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刻令她怦然心動。在前世生命的後幾年裏,他就這樣消失在了莊雲蘿的麵前,帶著對她誤會和偏執,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她,就這樣無影無蹤了。當時的她傷心難過什麼的自不必說,可是這麼多年朝夕相對的情誼難道最終也敵不過那個女人的出現?想至此莊雲蘿的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嫌棄與厭惡,如果再仔細看下去你會發現那層層包裹的嫌惡下彌漫了濃濃的惆悵和傷感,畢竟這是前世的她最刻骨的初戀(雖然最後無疾而終),卻也是她人生中(至少到現在為此)也最不願掀起的傷疤。
站在對麵的綠萼自然是看到了她臉上的嫌惡,但按當時她的理解卻是認為莊雲蘿是因為憶起昨晚的事而感到不快,而她卻隻能隔江相對,無能為力,對此她感到十分揪心。現在的莊雲蘿於她,已經超乎了一般的主仆之誼了,可能最初的她是抱著和莊雲蘿是綁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的想法雲雲。但是在後來大半年的相處中,她可是親眼見證了這個一無所有且看似平凡無奇實則錦心繡口的三小姐是如何帶領著她慢慢走到如今,甚至可以到了不需要向莊府中人搖尾乞憐的地步(就拿月錢一事作相對比較)。三小姐的能耐,綠萼相信自己以後會見的更多,而她也早已知道如今的莊雲蘿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莊府裏任人隨意搓揉捏扁的軟柿子了,此刻的她就像剛剛破繭而出的蝴蝶,正慢慢的撲騰著翅膀蓄勢待發。
想起從前的莊雲蘿,綠萼總是覺得她太過天真懦弱,對二夫人蔣氏更是言聽計從,當府裏眾小姐開始各學本領的時候,她卻依舊獨來獨往,惹蝶折花。但是有一點是出人意表的,一向禦下嚴明的蔣氏對她卻是寬容無比,甚至有幾分放縱,幾乎超越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莊雲汐。然至於之後的巫蠱事件,綠萼後來想了想依那時的莊雲蘿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雖然蔣氏一力袒護她,甚至於把責任全推給了乳母李氏,但是莊雲蘿仍免不了莊衍的一頓毒打兼淪落別院的下場,而李氏更是直接攆府賤賣了。
直到幾日前三福子的那番話,從而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當中確有隱情。想到這裏小丫頭綠萼不經意間攥緊了小拳頭,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心善的三小姐,再不讓別人欺負她了!
不過於莊雲蘿來說,從前的‘她’是不是真的害過人,她並不是真正的在乎,當然如果能夠找到還自己清白的證據,她倒也樂享其成,畢竟誰希望自己生活中存在汙點呢?更何況是在這種女權極低的古代封建王朝,什麼三從四德、綱理倫常啊等等,一個不在意,怕不隻是浸豬籠的後果。再加上自己雖然被逐出了莊府,但她畢竟還是莊府千金,雖然這個千金是個庶出的,但也比那尋常富貴人家裏的嫡出小姐們要金貴上好幾個等級。而且經過紅梅監督自己一事不難看出,怕是府裏有人容不得自己安生了,至於那個人是誰?莊雲蘿心裏雖沒有底,但是如果他或者他們再敢耍手段,莊雲蘿並不介意和他們繼續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