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情終至不堪言,分付流水載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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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簾疏雨作罷,天朗氣清,在經曆了那麼多事之後,難得感覺春意這般空闊。一切都結束了,劉基也將和葉旭明一同離開徽州,紫騮似識歸路,順風而馳,然臨近江畔,卻又不知會了何人的意,倏自行遲。
“這馬怎麼了,為何突然不走?”葉旭明揮著花鞭,然馬兒仍徘徊不去,空踏著鋪滿落紅的原地。他頓時泄了氣,轉身看去,剛要喊出的“小基”二字卻停在了口中,劉基的青驄馬背上,早已沒了他的蹤影。
煙過叢林,霧隱江流,那漸漸水聲應和著腳步,劉基踏過濕草,停在了墓碑之前,那刻著的“曉螢”二字,縱然煙斜霧橫,也卻清晰如故。
劉基撫過碑上的刻字,念曾今,乘著花船,蕩著江波,照著明月,一同來到徽州,但來時的人兒,去時就隻有他與葉旭明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撥浪鼓,初到徽州時,曉螢在街市上一眼就看中了這,取在手裏玩耍。劉基問她,你喜歡嗎?她卻將頭一甩,死se狼,別想打我主意。劉基無奈地笑了,在曉螢離開後偷偷地為她買下,為她藏著,隻是一直沒有給她。
黃昏斜照,極望天西,凝佇久的人不免一聲輕歎,曾今沒能對她說的一句話,而今哪怕再說千百遍,也不能再將她挽回。劉基沉思前事,將去,忽聞見裙袂佩環的清聲。他驚起回頭,淡淡紅黃過的暮煙裏,一位少女慢步而來,仿佛是落紅化出。
“曉螢?……”那清澈的麵容如隔夢幻,劉基怔在原地,卻不由地向她伸出手。曉螢卻在他要觸摸到自己時擒住了他手,“哼,一見麵就使壞,是夠壞了的你!”
感受著少女手心的溫度,劉基飄忽的目光變作輕顫的恍惚,“真的是你?”
“不是我,那還能有誰呢?”曉螢反剪了手,輕輕欹著頭笑道,“一切都是騙你的啦。”
“騙我,什麼意思啊?”青田第一的天才這下終於有些淩亂了。而見他這副模樣,曉螢更是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聽好啦。我的死其實是演戲,是文將軍讓我這樣做的。他已經提前想到煙花姐姐與殷冥的關係了,所以隻要我死了,殷冥因為擔心煙花,就肯定會把她帶回去,這樣才能把他給引出來。”
“所以你這幾天還在將軍府裏藏著?”
“對呀,不然被魄獵的人見著了,整個計劃不就泡湯了。”
愣了片刻,劉基突然轉身背向了曉螢,“那至少得讓我知情吧,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我……”
“我、我、我!我怎麼樣了啊?”曉螢壞笑著挨近劉基,撞了下他的肩,“擔心死了是不是?”
劉基道:“這不是很正常嗎,我的每個朋友有危險,我都會很擔心的!”曉螢嘟著嘴道:“是麼,那我怎麼沒看見你在擔心陸聿或葉旭明的時候會臉紅呢?”
臉上微燙的感覺進而蔓延到了頸根,劉基咬了咬嘴唇,“我這臉紅跟擔沒擔心沒關係的,天氣悶熱的緣故。”
“好,天就是悶熱,就是要你臉紅,這對了吧,大天才!”曉螢懶懶地道,可還是忍不住歎氣,“哎呀,老天果然是公平呀,給某人這麼好的腦子,讓他對付得了全天下,卻對付不了女人,嘿嘿,有色心,沒色膽。”
劉基苦笑,“喂,好歹也算久別重逢,沒必要一見麵就這樣損我吧。”曉螢橫波瞥了他一眼,“我有損嗎?這不就是實話!不然你幹嘛那麼怕女孩子,見到就羞得跟紅臉關公似的。我聽阿明說過,你在緣溪村見到那林小姐時,還口吐白沫暈了過去呢!”
心中將葉旭明深深地問候了一遍,劉基臉上義正言辭,“那小子胡說,我根本就沒有口吐白沫!”說著就低下了頭,“隻是流鼻血了而已。”
曉螢頓時無語,轉身向江水走去,指尖劃過自己的墓碑,也不知她心中會是何等情緒。劉基平複了心境,跟到曉螢身旁,突然輕輕地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