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人狠毒地咒罵,誰會喜歡你這種人?你這沒人接近的怪物,永遠不會有人喜歡你!誰會喜歡你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想被愛?做夢去吧!
我把臉藏進水裏咕嚕咕嚕地冒著的氣泡也阻止不了這種聲音。
我跟我的心理醫生說你給我加重劑量吧,沒有用了,我總是聽到有人在我耳邊罵,沒有用了,我的沙子救不了我了,沒有沙子鴕鳥會死的,會死的。
醫生皺了皺眉,千篇一律地勸我,我知道我沒救了,連醫生都沒辦法了,隻能一個人躲在小屋子裏翻著他的微博,一遍一遍地看。有時候會突然動不了,像穿越到木偶的身體裏一樣,維持著一個動作幾小時甚至更久,連眼睛也動不了,僵硬地打量著這間充當我沙子的房子。偶爾給他留言,他沒有回我,他不知道我是誰,他連我的名字都記錯,不,他從始至終都沒記住我。
有什麼記憶正在漸漸複蘇。
似乎又回到那次同學聚會。
我拽著我的棉布裙裙角看著那個嬉皮笑臉的同學問我:“小姐你找誰?”
我僵硬著臉似乎又回到了木偶時期,手不斷地鬆開又握緊,鬆開又握緊,沉默很久,久到對麵的人都快要失去耐性,沒有人出現,他沒有出現,沒有我想象中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心裏藏的那個人會突然出現幫我解圍,我喉嚨裏好像堵了什麼東西,提不出聲,過了好久,久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看戲般的眼神投過來,高高在上地審視著我時,終於囁嚅著開口:“我..我是三年11班來參加同學會的林晚。”
所有人恍然大悟的同時眼裏是深深的疑惑:我們班有這麼個人?
我識相地坐在角落,看著眼前的人來來往往老同學老同學地叫著,他們叫著老同學,卻不是叫我,明明我也是他們的老同學,但,沒有一個人是在叫我。
我突然就想起小學時班裏組織去水族館看動物,結束的時候班主任問班長人全了沒了,班長一個個地點名後說全到了,然後一大隊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出去不時地交流著看到的一切。隻有我還傻傻地留在原地,因為,班長沒有叫到我的名字。沒有人意識到還有一個我,在他們看來,我,並不屬於那個班。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現在。仍然沒人記得點我的名字。
他來的時候,帶著他的女朋友,一個個地打招呼後走到我麵前說了句:你好。
疏遠又得體的問候。如果沒有他轉過身後問的那句:那位是?就完美了。
我可以裝作沒聽見的,隻是他的聲音實在太誘人,就連在背景吵雜的KTV我都能在一瞬間捕捉到。然後我聽見那個男生說:她說是我們班的,我也不知道,可能來蹭吃蹭喝的吧?
然後我才知道,原來有一種難堪是難堪到什麼是難堪都忘了,原來自欺欺人也需要很厚的臉皮的。
還有那次,吃冰的那次。明明沒有交集的,怎麼記憶和現實就混亂了呢?
明明那次,那次隻有我一句輕輕的“你好”
他的眼裏出現疑惑,禮貌地回了一句:你好。然後揚長而去。
他不會注意到我嘴角可能出現的食物殘渣,不會注意到我的衣著,因為,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連眼熟都沒有的路人的一聲招呼。由始至終,都是無關緊要的。
陽光又透過床簾射進來了。
真討厭,怎麼連我的沙子都形同虛設了呢?
我的沙子,被自己的記憶給吹走了,不留一絲痕跡。連自欺欺人都成了無法完成的奢望。
奢望的意思是過高的希望,指對不可能達到的目標,或者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抱有幻想的態度。
而我,已經連幻想和現實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