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後記(1 / 2)

第一次讀到蕭紅的作品,是在念中學的時候。那時,最讓我震撼的是《生死場》,記得讀完全書後,年少無知的我在日記裏寫道:“生,死。這是我在有生的16年歲月裏從來不敢去輕易觸碰的字眼,可是在生死場中的人,生生死死,是多麼的卑微,經不起半點波瀾……”

而今我21歲。在蕭紅孤身一人落難哈爾濱的年紀,我依舊徜徉在寧靜美好的大學校園裏,讀著她的書,欣賞著她的絕世文才。

蕭紅寫完《生死場》的時候是23歲,和那位喊著“出名要趁早”的才女張愛玲一樣,在23歲的青春年華,憑著成熟的筆力揚名上海灘。隻不過,張愛玲是在精心經營她的才華,而蕭紅的文字更像是蓄積後的自然噴發。

張愛玲是聰明女人,她敏銳地抓住了俗世男女內心深處的幽微曲折,帶著幾分輕蔑和冷傲,用她特有的張氏傳奇嘲弄著她的讀者。而蕭紅是個“癡丫頭”,她不擅長把握個體的人性,卻對她腳下的土地,她所處的時代,以及她身邊的人群懷有深厚的悲憫;因為見證了、親曆了太多的苦難,所以她要寫,她越軌的筆致中也自有這份根植於土地、曆史與人民的厚重和深沉。張愛玲算計太過,盡管才氣不減當年,但最好的作品也隻停留在了23歲時寫下的《傾城之戀》和《金鎖記》。而蕭紅的才情在歲月的打磨中愈煉愈醇和,《生死場》脫稿六年以後,她的《呼蘭河傳》又攀上了新的高峰。

1941年8月,蕭紅曾抱病在香港大學演講。彼時張愛玲正是港大的學生,不知她是否來聽過蕭紅的演講,倘若她聽到蕭紅的創作觀點,不知又會作何感想。昔日的因緣際會我們無從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盡管這兩位才女在同樣的年紀早早出名,但她們終究太不一樣。張愛玲始終沉浸在自己的女性角色裏,其寫作風格也體現著濃鬱的女性優勢。蕭紅呢?隨著文名的高漲,她越來越不甘心做一個女人,因為“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邊的累贅又是笨重的”。在臨終前,她甚至說:“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為我是個女人。”

這句話很無奈,卻也很真實。

駱賓基曾說,蕭紅並非死於肺病,“實際肺已結疤(鈣化),驗痰無菌”。事實上,直接導致她死亡的原因,是戰亂和誤診,而誤診也是因為在戰亂中沒有更好的醫院可以治療。蕭紅的身體確實太差,大約從1936年起,她就斷斷續續地被各種病症折磨。然而倘若她沒有經曆過香港淪陷前的炮火和香港淪陷後的混亂,或許她不至於死得那樣早。

她一直在尋找一個安寧和平的環境,希望能夠不受幹擾地安心創作。然而在戰爭最艱苦的年月,哪裏會存在一方長久和平的淨土呢?

其實蕭紅最穩妥的選擇應該是和丁玲一起去延安,但延安也恰恰是她最不能去的地方。因為蕭軍在那裏。連看到蕭軍和王德芬的照片她都會心痛,何況是在現實生活裏抬頭不見低頭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