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世上沒有回頭路
(一)藍色的三人漩渦
第二天清晨,餘波趕到了東方飯店。
茹玉穿著寬鬆的睡衣,站在門裏迎接了他。當門被推上一瞬間,上前摟抱住了他。
迅即,一股淡雅的清香飄入鼻中,他一夜的煩惱,被她的親昵融化了。
他問:“早飯吃了嗎?”
她說:“吃過了。”興奮地告訴他,兩張免費早餐票,隻用了一張。稀粥、牛奶、豆漿、油條、饅頭,幾樣小菜,蠻好。
他走到會客間。兩人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朝陽照耀下的浦東景色,群樓重疊的大地是那樣的明亮,高大的東方明珠半邊身子披上了金色的光輝,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格外清晰、美麗。
她高興地說:“這景色真是太好了。”
看到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問:“昨夜睡好了嗎?”
她坦誠地說:“沒有。你在這裏就好了。”
他輕聲說:“以後再說吧。”
她怎能知道,一場風波鬧得他徹夜無眠。
昨夜雖經他一番詭辯,風波暫時過去了。他想到她回家後,如果在公園與妻相遇,妻問起她照片的事,她定會唐突不知所措。怎麼說法?如果編造個理由,怎能與他合拍?妻要發現說法不一,豈不更加糟糕。
昨天深夜他悄悄溜進廁所,關上了門,想用手機告訴她,壞事了,照片給她看到了……要搶先與她統一口徑!
手機撥通了,他沒有講話又放下了。他想到這電話一打過去,無疑給她興衝衝的心頭潑上了冷水,一夜怎麼還睡得著?肯定也像他一樣,不,比他更加忐忑不安,徹夜無法閉眼。
還是明天當麵談吧。他想陷在情網裏的她,再也經不起打擊了。
現在看到她的興奮,他猶豫了,那是一瓢冷水,會使她從頭冷到心裏。怎麼說呢?他真不想再提那不愉快的事了。
她似乎發現了什麼,關切地問:“昨天回去好嗎?”
他點點頭:“還可以吧。”
女人心細,瞅著他的臉:“我看你好像有點心事。”
再也瞞不住了,他尷尬地笑笑,輕點頭:“嗯,發生了點小事。”
她兩眼緊盯,馬上感悟到了與自己有關係,緊問:“什麼事?”
他說:“照片被發現了。”
“是嗎?”她一下驚駭得睜大了眼,這無疑是晴天霹靂,隱藏心間的憂慮終於發生了!她不敢相信,怎麼會呢?
她驚疑地看著他。
當初,她就有這種擔憂。
他向她要照片,說:“我們相識太晚了,我非常想看看你過去的樣子。”
她理解他的心情,哪個女人不為悅已者高興呢?兩人在一起,她什麼都可以答應。可要她照片,她猶豫了,照片一旦落到他老婆手裏,鐵證在手,她怎麼說?無法辯解,有些後怕。
當時她告饒說:“我過去很少拍照,有幾張也不好。”希望他不要了。
他哪理會她的心思,隻想到自己的熱望。他懇切地說:“那也能看見你年輕時的影子。”
她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了。
他又關照:“不管拍得好歹,少年、青年、中年各個時期的,都挑幾張。”
她從往昔的舊照片裏,挑選了幾張。交付他時又再三關照:“你可要放好啊,讓她看到了,可不得了。”
怎麼個不得了,兩人都沒有細想。心裏總有僥幸,注意點就行了,不會出事的。但心裏有隱隱感覺,一旦發現,誰也無法收場,不是魚死網破,就是網破魚死。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疏忽,事情終於曝光了。
她有些埋怨:“你怎麼沒放好呢?”
他說了經過,說:“過去一直沒有發現,也就隨意了,這次大意失荊州了。”
他是出於愛心,她還能說啥好呢?
在這場情愛的角逐中,茹玉是個勝者,但沒有勝利者的自傲和喜悅,卻像小偷一般膽戰心驚。
餘波離開了窗戶,坐到了沙發上。茹玉坐到了他邊上。抬頭可以看到黃浦江,看到停在對岸的“安麗奧娜”號遊輪。居高臨下望下去,巨大的遊輪氣勢恢宏,優美的造型,精巧的樓層,成了浦江水麵的一個亮麗景點。
“你說我們該咋辦?”他經一夜思謀,想再聽聽她的意見。
她心亂如麻,還有啥辦法呢?捉賊拿贓,捉奸成雙。一個寡婦這麼多照片到了一個男人手裏,說啥也多餘了,什麼也不用說了。
他看著她的窘相,忽然想到考考她,看她的反應和應變能力。
他問:“她要是問起你來,是不是你送的照片,你怎麼說?”
她像半截木頭般愣愣矗在那兒,一時轉不過彎來,這可怎麼說?又不是學生時代,一個寡婦給男人送什麼照片,一切還不明白?
她喃喃地說:“以後,我不去公園鍛練了。”
這是一般女人都會的消極躲避法。
他說:“你不去問題就解決了?她不見你可以對別人說啊。別人見了你會怎麼議論你?你去解釋,還是上吊?你有什麼辦法?”
她沮喪地望著他,是啊,別人的嘴是堵不住的。這類事人們最喜聞樂道了,一傳十,十傳百,她該怎麼辦?一下感到了絕望。
看他還笑著,她著急地搖他的手說:“你說我該怎麼辦?”
他笑著說:“辦法比困難多嘛。”
聽他調侃的口氣,她心稍有所定,問:“你昨夜怎麼給她講的?”
他笑說:“我有啥辦法,隻能投降招供。承認我與你好了,還與你睡了覺。”
她那會相信,拍著他手臂說:“把人都急死了,你說嘛。”
他說:“你說我會嗎?”
她肯定地說:“不會。”
他笑著說:“我是說了。不過,那是她把我逼急了。我氣她說我與你好了,還與你睡了覺呢。你說她會相信嗎?”
想不到他會說這種氣話,她不由苦衷地笑了。
他說:“起先我也是懵了,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哭啊鬧啊,我慢慢有辦法了。我就說是你放我包裏的。”
“什麼?”她不敢相信,怎麼能這樣說呢?
他講述那次拍攝像的事:“我說我一手拎包,一邊給你們幾個攝像。你見我不方便,就幫我拿了包。”
她還不甚明白:“這與送照片有啥關係?”
他瞪了她一眼,說:“你怎麼這樣笨啊,你不會說,你手拿兩個包不方便,就把自己的包放到了我的大包裏,後來忘了拿回來了。”
她醒悟了,心裏一亮,對啊,高興地說:“還是我老公有辦法!”
他笑著說:“你這話讓她聽到了,非與你拚命不可。”
她笑說:“你在我心裏就是老公!”
(二)患難時刻見真情
他們一起走到窗前。
一陣涼風從黃浦江水麵上吹來,帶著若許溫馨。啊,上海的早晨真是美麗。處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陽光照耀下的外灘,正是上班高峰時段,汽車頭尾相接,川流不息;防汛牆上遊人也多起來了。而對岸濱江花園親水平台上,還三五成群地散布著晨練的人們,有的跳木蘭舞,有的做太極權,有的舞劍、耍刀。
他關照她:“以後,她見了你要問起來,你就這樣說。”
她如釋重負,高興地點點頭:“嗯。”
女人的思維短一些,餘波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又問:“她見了你,如果不相信你,當場與你鬧起來,說你想騙她老公,甚至與你打架,你怎麼辦?”
這倒是有可能的。想到他老婆那張陰冷的臉,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剛看到一點希望,傾刻又掉入深淵。
她又沒辦法了。她不是那種潑婦,麵對辱罵會撕破臉皮,又吵又罵,正麵衝突。她是天生的柔糯心,可怎麼辦好呢?
他笑著用手指點著她額頭說:“看來女人的智商還是差一點啊。”
她心悅誠服:“我怎能與你比啊。”
他譏笑說:“我真想不出當初你怎麼當上大隊主席的,你的自信哪去了?”
這是偷偷摸摸的事,怎麼個自信?
他說:“你們新村不是有個女人……”
她聽出來了。學她?不行。前個時期新村裏兩個女人打起架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當了第三者,那男人的老婆找她論理,當場罵她不要臉,偷別人男人……那女人也不是好欺的,與她對頂吵了起來,說‘你找我幹嗎?我愛誰你管倒啦?你回去問問你男人,是我找的她,還是他找的我?你好好照照鏡子去,看看你男人為什麼不愛你了?你有本事就叫你男人在外邊別找人!……’
當時人們議論紛紛,都說那女人太厲害了。茹玉說丁姨平時還是挺好說話的。
餘波這才知道那女人原來叫丁姨。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人啊一旦撕破了臉皮,就有什麼說什麼了,無所畏懼了。
餘波倒不是叫茹玉學她,而是想在關鍵時刻看看她的反應和處置能力。
她搖搖頭:“我不行。”
“為啥?”
她說:“我不想傷害她。”
有點出乎他意料。他也想過,她是有品位的女人,看重人的品格,最怕受到人格侮辱。沒想到她會這樣寬容,“要知道你們是情敵啊。”
她坦然說:“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愛你,沒有想過要與她作對,沒有想挖她牆腳,要把你奪過來……”
真是個賢淑的女人!還說什麼好呢?他歡喜地撫mo著她手背。哪個男人不乞求有情人,可有多少人能擺平情人不平的心態?
一條*緩緩從水麵上駛過,‘嗚’的一聲汽笛聲劃破晴空,給熙熙攘攘觀看浦江兩岸景色的人們,奠定了一個主情調:上海是個遠東的海港!
她的這段話,就是他們愛情的主情調!
他讚賞說:“有你這話,我心裏的壓力就輕多了。”
她說:“當初我就想過,隻要你的情,不求你的人。”
說到這裏,她感到有些僥幸,當初自己‘定位’對了,既渴望真情,又表現大度,以寬容的心看待矛盾,沒有了貪得無厭的yu望,一切好辦多了。
餘波很感動。這話過去聽時,感到隻是說說而已,感受還不深,現在可是貨真價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