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社會,近代的政黨政治和民主觀念實際上從未真正深入人心過,在近代的中國,實際上也沒有滋生它的土壤的合法條件。作為“舶來品”,它與中國實際國情的結合,客觀上還需要條件和時間。這個時間,也許需要百年之久。在這樣的政治實踐中,成功的政治領袖,不是靠演說、競選或文章才華,而靠的是軍事、政治、外交及其操縱政局的實力。傳統的政治和實踐,將袁世凱及集團成員磨煉成為一個個實用主義者。他們看重實力,尤重軍隊。他們深深懂得,在近代中國,從政者如無足夠之武力,其政治地位必不易存在與穩定。“在中國,主要的鬥爭形式是戰爭,而主要的組織形式是軍隊。”槍杆子裏麵出政權,有槍就有權,兵多權則大。這是一條重要的曆史經驗。袁世凱宦海沉浮的一生及北洋集團興亡的曆史,便是對這條經驗最好的注腳。袁世凱與集團的成員在其日常實踐中,認識到實力的重要性。認為隻要有實力,就能立足於社會並讓人依附。因此,他們崇拜實力,首先依附清王朝和實力派官僚,進而創建自己的實力集團。在這種戰略理念的驅使下,袁世凱創建新建陸軍,編練北洋新軍,舉辦北洋新政,使北洋集團從軍事領域擴充到政治、經濟、警政、教育、地方憲政等眾多領域,從直隸走向京師即從地方一步步走向全國,成為全國性的政治實力派集團。盡管袁世凱曾一度被皇族親貴集團趕下台,但他的實力地位卻無法改變,列強在華勢力一直把袁世凱視為“有實力的人物”,北洋集團成員照樣唯他馬首是瞻。由於對實力的崇拜成為北洋集團的政治共識,法律公理對他們就顯得微不足道。他們都把政治權力當做一種商品來對待,他們完全靠金錢和軍隊取得政治權力。他們有些像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雇傭兵隊長,隻是把追求個人財富和權力作為他們奮鬥的目標。
進入民國以後,袁世凱與北洋集團的成員大都仍然崇拜武力,認為武力是解決一切政治問題的最終依據。當袁世凱欲稱帝時,幕僚張國淦曾以輿論、外交、軍事三者不允勸之,袁言:“輿論是空氣作用,已早有布置,外交有英美鉗製日本,軍事我有把握。”由於過分迷信武力而忽視其他社會力量的合力作用,最終導致了袁世凱的北洋集團在民初國家政治舞台上角逐的失敗。
5.幫派性
袁氏集團具有強烈的結黨營私的團體意識。袁氏集團形成伊始,就形成了他們的政治軍事勢力圈。凡是集團以內之人,他們即互相援引、互相提攜,而對非自己團體之人則一概排斥。
據史料記載,光緒末年,官員欲取富貴者,捷徑有二:一曰商部,載振主之;一曰北洋,袁世凱主之。皆內因奕劻而借二楊(楊士驤、楊士琦)為交通樞紐,當袁世凱初蒞北洋,梁敦彥方任津海關道,淩福彭任天津府,朱家寶任天津縣,楊士驤、趙秉鈞均以道員在直隸候補。不兩三年,梁敦彥官至尚書,朱家寶、楊士驤均躋節鎮,福彭升藩司,秉鈞內詔為警部侍郎,其非北洋官吏而攀附以起者。嚴修以編修在籍辦天津學堂,遂擢學部侍郎;馮汝騤與世凱聯姻遂擢江西巡撫;吳重熹為世凱府試受知師,遂擢河南巡撫;唐紹儀舊從世凱駐朝鮮,甲午之變,出死力護之以歸,故遇之加厚。即奪盛宣懷路政畀之,郵傳部開,又用為侍郎,一手把持部務,案卷合同盡為所匿,尚書張百熙雖屬世凱姻婭,不能與之抗也。唐紹儀既得誌,複引用其同鄉梁如浩、梁士詒、陳昭常等,皆列要位。士驤又引其弟士琦入商部。徐世昌久參世凱戎幕,鐵良亦常從之練兵,既入軍機,始稍稍攜二。世凱不由科目出身,遇投帖稱門生者,大喜,必力援之。定成晚入其門,遂長大理院。方其勢盛時,疆臣端方、陳夔龍、陳璧、袁樹勳無不附之。
從1902年開始,袁世凱陸續從北洋隨營學堂中選拔學生赴日留學,這些人回國後,大都進入北洋軍內擔任重要軍職。而對非北洋出身的留日學生,袁世凱則不予重用,使他們很難進入北洋軍隊的要害部門。這種營私的團體意識保護了北洋集團的利益不受損失,使各級組織機構都能按照袁世凱的意誌運轉。由於這種團體意識的作用,載灃上台後,雖放逐了袁世凱,但北洋各鎮的各級軍官均為袁世凱一手培植,自成體係,親貴們根本無法插足;而清政府各官僚機構遍布北洋勢力,絕非一朝一夕所能鏟除。因此,袁世凱雖遠離政治權力的重心,卻能在暗中縱橫捭闔,加以操縱。正是因為袁氏集團具有上述幾項特質,所以,當慈禧太後死後,盡管袁世凱被罷官回籍,遠離政治舞台達三年之久,該集團卻沒有解體,相反更加固結。因而,袁氏集團利用辛亥革命之機傾覆政府,取得政權之事情的發生,就是一件不難理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