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盡言下意識地就想說不用,但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說:“好,俞大哥幫我劃船吧。”
俞思冕劃著船,莫盡言收著網,就好像這江上無數的水上人家一樣,一個劃船,一個收網。
俞思冕看著莫盡言熟練地收網取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仿佛這個世界隻剩下他自己了,不禁心裏有些悵然,他原本以為這孩子不過是一時衝動,等過幾天就過去了,但是看這情況,他是當真了。他歎了口氣:“小莫,變天了,轉風向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莫盡言看看天:“嗯,最遲雨晚上就會來了。”
“那我們還走嗎?”俞思冕知道,風太大,頂風而上,所費的氣力幾乎是平時的一倍。
要是換以前,莫盡言肯定會留下來不走了,等風停息了之後再走,還可以趁機和俞思冕好好培養感情,但是現在的情況,如果停歇下來了,兩個人無事可做,麵麵相覷,他根本不知道怎樣去消除那種尷尬。風雖然大,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走,頂多多費點力,還能趕在雨下來之前上灘。“走啊,漁網已經收好了,我們出發吧。”莫盡言將漁網晾在船篷上,開始向上遊劃去。
莫盡言不是第一次走古田溪,他熟悉這條河溪的所有河灘和轉彎,知道何處水淺,何處水深,何處水緩何處水急,何處有礁石需要避開,一會兒要上的橫灘是整條古田溪最難走的灘,過了這一段,接下來的路就順利了。出了水潭,河道逐漸收窄,視野中船隻也多了起來,大大小小的貨船、客船總共有四五條,船隻都停泊在一處不走了。
俞思冕問:“這些船都在做什麼呢,怎麼都不走了?”
莫盡言看了一下河水,水麵上漂浮著一些穀殼,說:“上麵有船隻下來,這些船都在等船下來再走。”
俞思冕看看河麵,除了水流比較湍急,與別處也沒什麼不同:“這河道不窄啊,還不能容忍兩隻船並行?”
莫盡言搖搖頭:“這一處河段水比較淺,許多地方都有礁石,現在是枯水期,這個季節隻有一處地方能夠過船,而且隻容許一條船通過,如果同時上下,兩條船就會相撞。所以上麵一旦有船下灘,就會往水裏撒穀殼表示要下灘了,下遊的船隻就會主動等他們都下來了後再上去。”
俞思冕點點頭,原來如此。隻見莫盡言已經將船劃到岸邊去了,那兒站了一群衣衫單薄、腳穿草鞋的男人,每個人肩上都掛著一副粗繩。莫盡言用當地話和那幾個人大聲問話,好幾個人都圍了過來,莫盡言和其中一個說了一會兒,比劃了一下手指,對方點了點頭,將他的麻繩扔上了船。
俞思冕不大聽得懂當地話,隻依稀聽到“文”這個詞被反複說了幾遍,便轉過頭去看莫盡言:“小莫你同他說什麼呢?這些人都是什麼人?”
莫盡言回過頭來:“我在找纖夫,一會兒上河灘,水流比較急,風也有點大,需要找個人幫忙拉一下船,不然上不去。”
“纖夫?”俞思冕還是頭一回親眼見到纖夫,他生活在北方,水少,幾乎沒見過什麼河流,這次南下,才見到這麼多的水流,他知道有些地方,船不是靠劃著行進的,而是需要拖拉著才能走動。
“嗯,有他們幫忙,船上灘會比較容易。”莫盡言一邊回答他,一邊低頭將那個纖夫剛才扔過來的粗繩係在船舷邊一個鐵環上。原來這個鐵環是做這個用途的,俞思冕心想。那粗繩足有成人的拇指粗細,仔細看,不是麻線製成的,而是細藤條扭結成的,用桐油浸泡過,又被河水和汗水浸泡了不知多久,整個烏黑發亮,看起來頗為結實。
俞思冕低頭看莫盡言挽繩索時,上遊已經有船下來了,那是一條比較輕巧的客船,隻見船頭立著兩個船夫,左右各一人,手上的竹篙如戲法一般迅速在河中刺點,小船左右靈活地擺動船頭,迅速掠過水麵,如飛一般,眨眼間便到了眼前。那船上的一名船夫將竹篙往水底一插,便控製住了船的衝力,“哦嗬——”一聲吆喝,顯示出心情的暢快與得意,接著大聲說道:“上麵還有一隻船,載滿了茶葉,可能會慢一點,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們先行走了,祝你們好運!”
莫盡言揮揮手,大聲道:“多謝老兄告知,祝你們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