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臂真能接上麼?”鐵鉉看著燕南悠如兒戲一般將各種材料混在一處,又是搗爛,又是研磨,竟沒有一樣看得懂。
燕南悠聽了隻是笑笑,其實他也不敢肯定。
斷臂並非兒戲。習武之人雖然生命力較一般人強上許多,可到底不是神仙之流,又怎能期望重新續接之後可以一如往昔。恢複武功是不難,但是實力卻是要差上許多了。
燕南悠撕開秦挽傷口處粘連的衣物,替他接骨續脈。鐵鉉看著燕南悠忙得滿頭大汗,頓生一種奇妙的感覺。這人斷了的肢體,居然也能接上?似乎和斷刀再續有些相通。
秦挽兩眼無神的看著屋頂,像死人一樣沉默。身上的冷汗雖然將衣物浸濕,他卻是始終沒有開口。
燕南悠替秦挽包紮之後,便在屋角的藥爐下生起火,取了些相關藥材煎熬。
這藥一煎就是大半個時辰。鐵鉉見秦挽不停的冒汗,便取了布巾替他擦拭。
入手的肌膚冰涼得令鐵鉉心驚。
“秦挽,別擔心。燕大哥說能替你治好就一定可以。”鐵鉉看著秦挽那自暴自棄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安慰道。“人生在世,何必為了報仇為難自己。若是你爹娘在天有靈,也一定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鐵鉉打造七彩刀時,眼前不停的出現鐵師傅的模樣。他突然明白了鐵師傅的心意。其實哪怕七彩刀不能打造成功,鐵師傅又何嚐會怪他?隻不過鐵鉉作繭自縛,徒增煩惱而已。所謂的遺命,還有恩怨,不過是自己找的借口。
“你不是我,又怎麼懂得我的苦?”秦挽眼眸動了動,卻突然開口說起話來。“我自幼喪父,害死父親的人是當朝相爺。想入仕伺機報仇,卻因惡人覬覦母親暗藏的金元寶被毀名帖。可笑,我真當綠林好漢可以上天下地,卻不想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不要說進京,就連葬母的薄棺都買不起……”
“不要多想了。”鐵鉉聽了微微不忍。他看著楊慕言掉下懸崖之時,曾覺得無比解恨,甚至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可如今見楊慕言複生,竟是再沒有多少怨恨。彼此所處的立場不同,對於楊慕言來說,說不定也覺得鐵師傅同樣可恨。
“等我投靠了太一教,又有不少人眼紅我在楊慕言麵前的風光,也不知道暗地裏使過多少絆子……我做錯了什麼?忍辱負重討好瑤姬與楊慕言……而那些滿腦子汙濁的廢物,對著一個男人也能浮想連翩,從來不知進取,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劃腳?”秦挽的語氣越來越高亢,似乎牽扯到了傷口,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一個八度。“……等我進了京,才發現那個相爺身邊蓄養了不少死士,甚至籠絡了許多隱世高手……原來我什麼也不是……”
鐵鉉默默的擦去秦挽臉上的汗水,過了許久才道:“秦挽,報仇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哈哈哈,不重要嗎?”秦挽大笑,聲音聽著有幾分慘烈:“我活著不報仇,還能幹什麼?”
鐵鉉就算再麻木,此時心中也是抽搐不已,再不知該如何安慰秦挽。
“別說話了。”燕南悠冷冷看了過來。“你不想要這手臂,鐵鉉可不同意。”
秦挽半晌笑畢,就像沒聽到燕南悠說話一樣喃喃自語:“我還活著幹什麼呢?”
“幹什麼?”燕南悠將藥爐中的藥汁倒出,一股帶有惡臭的藥草氣息在屋內蔓延。“還債!”
“還債?”秦挽重複著,不明白燕南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對,人活著就是還債。再苦,一樣得熬。”燕南悠言簡意賅,將手中的藥汁濾過一遍後,倒進一隻幹淨的瓷碗,遞到鐵鉉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