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夜好夢中醒來,歪在枕上抱著涼竹片織成的長枕瞧向窗外,懶懶地不想起身。湛藍的天空中雲絮絲絲縷縷,像美人從溪澗裏滌出的白紗,那麼隨意一揮,掛在天上。熠熠閃耀,瀲灩生輝。
這是七月份的天。七月流火。
門上傳來輕響,兩名梳雙抓髻,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出現在床前擋住我視線。一名著綠衫,一名著黃衫,兩人是同胞姐妹,從小跟著我的貼身丫鬟。在我初通詩經那一年,被我改名為綠衣、黃衫。黃衫用帶著點無奈又焦急的語氣道,“小姐,您快起床吧!現在整個毓秀苑的人都在大廳裏,就等著您了!您不知道幾位嬤嬤那臉色……”她一邊用她那出穀黃鶯般的聲音羅嗦,一邊與綠衣麻利地替我更衣。
毓秀苑是宮裏的秀女苑。我今年十五,按理說還不到參選秀女的年齡,但一是為了湊熱鬧,二是為了看姐姐,就被母親打發進京。
任她們給我穿衣、洗漱,坐在銅鏡前梳發時,有小丫鬟遞上一碗溫度適宜的葡萄幹燕窩粥。我聞到那馨香四溢的氣味,卻沒有一點食欲,咕噥道,“我不想吃……”綠衣勸道,“二小姐就吃點吧。待會去鳳萱宮見大小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回來的。”
姐姐和姐夫,也就是當今皇上和他最寵愛的萱妃,是我平生最敬最愛的人。除了爹娘和哥哥之外,最寵我的是皇帝姐夫,最疼我的是姐姐。今年的選秀是由姐姐和錦妃負責,今天是她們的召見之日。想起馬上要見到姐姐,我心中略略歡喜,但還是提不起精神,手拄著下巴呆呆地望著窗外一株荷花玉蘭。綠衣黃衫對我脾氣最是了解,在我背後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不敢再勸。
終於收拾妥當,綠衣黃衫、以及從家裏帶來的好幾個丫鬟伴著我風風火火到了毓秀苑大廳。果然如黃衫所說,大廳裏已經聚齊除我之外的所有秀女。當我走進去時,四下響起嗡嗡的議論聲,看我的眼神十分不友好。我知道她們不但嫉妒我丫鬟多,排場大,姐姐是皇妃,還嫉妒我有一張好臉蛋!不過在場隻有一個人安安靜靜立著,手中還握著一卷書,怡然自得地看著,我來與不來對她都沒有太大影響。
幾個教習嬤嬤見我終於出現,也不多說,隻對秀女們道,“時候不早了,兩位娘娘恐怕早已等急,到了地方一頓排頭是少不了的。快走吧!”說完帶著秀女們從我兩側陸陸續續出去。我朝著她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無所謂地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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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姐姐的鳳萱宮,**地位最高的二妃果然已經等了許久。這二人其中一個自然是姐姐,另一個是地位與姐姐比肩的錦妃。錦妃在三年前或許明豔動人,但現在生了皇子後的她,臉上帶著過多脂粉與華麗衣裳也掩飾不住的懈怠。在素雅如蘭的姐姐陪襯下,更像一朵風吹雨打後行將凋殘的過季牡丹。雖然豔,卻豔得俗氣。
嬤嬤們命我們排成兩排向上位的兩位宮裝麗人叩拜。錦妃出聲命我們起身,卻沒有叱問我們來晚的原因,我猜她定然知道是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