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一根細小枝椏迎麵掃來。
「好痛,痛痛痛……」被枝椏硬生生直擊門麵,少年哭得更加大聲了。
痛哭聲未止,在他抹抹眼淚、吸氣要再哭下一聲的間隙中,不小心瞥到眼前的景象--當下他立即改口,掩麵尖叫起來。
一根巨大的樹幹橫倒在不遠處!
「停下來啊!」少年眼一閉,用力抱著飛騅,不敢想象自己等會兒會有多悲慘。為什麼這匹笨馬不聽他的話?嗚……
就隻見飛騅以著神馬之姿高高躍起,細碎的陽光從林間灑下,點點亮光將飛騅深褐色的鬃毛照得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輝;那一躍十分漂亮,連-也有些自鳴得意起來,-長嘶一聲,穿過秋陽織成的帷幕,打算來個「天馬降世」!
沒料到底下是個凹洞--飛騅長嘶未竟,就先跌了個狗吃屎。
一人、一馬和兩袋酒,瞬間在地上滾成了一團,狼狽不堪、慘不忍睹。
當任-追上,看到地上的景象時,臉都綠了。
他的美酒,全、毀、了!
※※※※※※
拎起哭得淒慘至極的竊馬賊,任-平日溫和的脾氣都因灑了一地的美酒而火爆起來。
「小鬼!」任-咬牙切齒的瞪著臉上烏黑又掛著兩條鼻涕、兩行眼淚的少年。「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啊?」怒火上揚,他又用力晃了晃少年。
敢打翻他任-兩大袋的酒,還竊走天子禦賜的寶馬,這筆帳可難算了!
少年被任-搖得頭暈腦脹,但身上的傷口又讓他痛得哇哇大叫。「好痛喔,好痛!哇嗚嗚--」
淒厲的哭喊聲令任-嫌惡的皺起墨眉。
真的是好難聽的哭聲,比殺豬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可還沒見過有竊賊從偷了東西一直到被抓,竟能持續不斷的發出這種哀號的。
任-一手拎著少年,一手-住自己一邊耳朵,「說,你為什麼偷酒?」
少年隻是抽抽噎噎,支支吾吾了幾聲,聲音很模糊,讓人聽不清。
「說清楚點!」任-沒耐性的又問了一次。
「我沒偷酒啊……」少年哽咽道。
「沒偷酒?」任-放下-住耳朵的手,火大的朝灑濺一地的酒一指。「那地上的是什麼?你再敢撒謊,我就將你送官府!」
如雷的吼聲響徹整個樹林,甚至震落了好幾片樹葉,緩緩飄墜於地。
少年嚇得縮了縮。「我真的沒有偷酒,我……」他惶惶不安的看向任-,被他眼裏未曾消去的怒火嚇得越說越怕。「我隻是要偷馬……」
他的聲音在任-的瞪視下逐漸細微,變成一陣嗡嗡聲,消失了。
「偷馬?」任-一怔,看向狼藉一片處,這才想到自己的寶馬亦有損傷,而自己似乎還沒替-檢查傷勢。
一隻手依舊拎著少年,他走到飛騅旁邊,蹲下身看著-已腫得老大的左前蹄。
似乎是斷了-……
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
咕嚕!
檢查傷勢的手一僵,任-狐疑一瞥頭,不經意看到少年抹嘴的動作。
他困惑的眼上上下下掃視了少年好幾遍,怎麼看都覺得他那雙黑漆漆的眼裏有一抹詭譎的光芒在閃動,「你為什麼偷馬?」
好歹這匹馬也是皇上賜的,縱使-的身價比不上地上那堆酒,也還是丟不得。
隻見少年可憐兮兮的-著兀自叫得響亮的肚子,吞了下口水。「我肚子餓。」
說完,他又偷偷往仍在一旁倒臥著的飛騅瞧了一眼。那一眼,飽含著饑渴的澎湃,如潮水般往飛騅張牙舞爪地撲去!
飛騅打了個寒顫,「嘶」的長鳴一聲。
這小鬼要吃-!
那雙猶如餓虎撲羊般的眼眸,裏頭閃動著嗜血的火焰,灼熱得讓-感受到自己現在好似已被串在一根木棍上受著炙火的煎熬與淩虐。
那「餓」狠執著的眼神,讓-這匹藝高膽大的寶馬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任-掩示不住訝然,目光在飛騅與少年的臉上遊走數次,發現飛騅的眼中似是閃著一抹飽受驚嚇的神色;最後,他放開那少年。
「肚子餓?」任-撿了幾根木棍走向飛騅,彎下身來替-固定好左前蹄。「這馬是很肥沒錯,但若你吃了-,下一步也是要掉腦袋。」
什麼嘛,-也是有在注意維持優美身段的耶!飛騅哼了一口氣。
少年沒有答話,看著任-牽起飛騅,他的視線落在-看似肥美的肚子上,口水不爭氣的又流下來。
好、好肥喔!一定很好吃吧?
接收到少年赤裸裸的熱情眼光,飛騅渾身一顫,馬毛也瞬間根根豎起。
任-發現了飛騅的異樣,一回頭,竟看見成串的水珠不斷滴落在地上……
任-重重的歎了口氣。「小鬼,你很餓嗎?」他瞪著少年源源不絕流出口水的嘴巴。
少年連忙吸回淌在嘴邊的口水,眼巴巴的望著飛騅……他的眼中隻有飛騅的肚子,忘神的點了點頭。
他很餓,在林子中徘徊了兩天,隻能吃些野菜野果裹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