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回籍未滿四月,遽棄庭闈,出而蒞事,不特臣心萬分不忍,即臣父亦慈愛難離。而以武昌警急,宵旰憂勞之時,又不敢不出而分任其責。
言下之意是,守製之事,從個人的角度來說,確是很重要;但國家危難在即,我雖在守喪之時,但為國家利益、為”匡時救世“擔當應負之責,即使暫時背不孝之名也值得。從此以後,曾國藩雖曆盡千辛萬苦,碰到的困難不計其數,終因受救世人生哲學的驅使,忍辱負重,不敢懈怠,為清廷盡心竭力。即使是生命攸關的時刻,也在所不辭。如1854年兵敗靖港,憂憤投水欲自盡,被章壽麟等救起,隨後反複惦量,終於鼓足勇氣繼續與太平軍作戰。每次遇到危急時刻,他都”咬牙“堅持,直至把太平天國等農民起義血腥鎮壓下去。其堅忍不拔的意誌,強硬不折的毅力,均來源於他那維護儒家綱常倫理、維護清王朝統治的救世人生哲學觀。
曾國藩出身於正在上升中的中小地主階級家庭,來自統治階級下層,故其救世人生哲學觀是積極向上的,很少頹廢思想。同時,又由於他非常相信主觀意誌的作用,認為隻要拚命去幹,就能達到救世的最終目的。因此,這種救世人生觀,不僅在鹹、同期間對封建士大夫產生了較大的影響,而且在19世紀末年乃至20世紀初年,亦在激進民主主義者身上留下了它一定的痕跡。近代湘籍愛國誌士就有如譚嗣同、唐才常、陳天華、禹之謨等人,都有以天下為己任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戊戌變法期間,譚嗣同甘為中國”變法而流血“,拒絕出逃;自立軍起義期間的唐才常,從小就立誌”以天下為任,以救中國為事“,以”匡時救世“作為自己的人生目的;生長在湖南鄉下、曾在湘鄉等地求過學的青年毛澤東,在對中國曆史文化遺產的吸收、消化過程中,曾國藩的救世人生哲學對他也產生了深刻影響,”愚於近人,獨服曾文正“.
2.以血誠之心維護清王朝統治
曾國藩十年京官生涯,以匹夫之責,血誠之心,關注和批評清末政治。他關注時勢,了解社會政情,時與師友通信聯係,在討論學術的同時,交換對時局的看法,從而使他對於現實政治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尤其是第一次鴉片戰爭以及往後數年間動蕩不安的嚴酷現實,促使他花了大量精力去研究政治,尋求治世良方。鑒於鴉片戰爭以來至太平天國起義爆發這10餘年間,全國各地人民群眾的反抗和鬥爭風起雲湧的實情,曾國藩憂心忡忡。那時,階級搏鬥的急風暴雨,不時飄入曾國藩辦事衙門的高牆,撞入他那沉靜安謐的書齋,震撼著他那憂閑自在的心靈。也正是這種封建綱常倫理大亂至極的嚴酷現實,以及他那京官生活的眾多閱曆和師友間通信聯係所得來的認識,使他敏銳地也深刻地看到了政治的腐敗和官吏的通弊。同時,也由於他充分認識到清政府是地主階級的惟一政治代表,同他本人和家庭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因此他從維護清王朝、忠於皇帝的信念出發,對於滿清政治的腐敗表示不滿,從而提出大膽的批評。究其原因,他認為:
首先,世亂由於官吏的貪暴和腐敗。曾國藩認為,自道光末年以來,中國從南到北,從沿海至內地,從城市到鄉村,處處都呈現出動蕩不安的景象。推本探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由於官吏的貪汙。他在太平天國起義之初指出:
今春以來,粵盜益複猖獗,西盡泗鎮,東極平梧,二千裏中,幾無一尺淨土。推尋本原,何嚐不以有司虐用其民,魚肉日久,激而不複反顧?蓋太吏之泄泄於上,而一切廢置不問者非一朝夕之故矣。
其結果,也就釀成官逼民反,危及整個地主階級的統治。
其次,世亂由於是非不明,用法不當。曾國藩認為,吏治之所以腐敗,農民起義之所以不斷發生,雖有諸多原因,但整個國家、整個社會缺乏公正之輿論,不能對那些貪官汙吏繩之以法,不能對那些造反者嚴加鎮壓,主要是因為沒有嚴格按照封建的道德法則予以製裁。他指出:”今日天下之變,隻為混淆是非,麻木不仁,遂使誌士賢人,撫膺短氣,奸猾機巧逍遙自得。“他繼而表白自己的心境說:
國藩入世已深,厭閱一種寬厚論說,模棱氣象,養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癢之世界,誤人家園,已非一日。偶有所觸,則輪困肝膽,又與掀振一番。
對於時勢的憂慮,對於人心的麻木,對於有法不用,無法可依的混亂局麵,他那痛心之感、憤慨之情油然而生。
再次,世亂由於人心陷溺,麻木不仁。曾國藩認為,這個問題為政治腐敗的關鍵所在,遠比前麵兩個問題嚴重得多。他激切指出:
竊嚐以為無兵不足深憂,無餉不足痛哭,獨舉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義恐後,忠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鬱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食饕退縮者,果驤首而上騰,而富貴,而名譽,而老健不死。此其可浩歎者也!
這種情形,體現在官僚士大夫身上更為明顯,也更為嚴重。朝野上下,各級官吏辦事推諉,不負責任,得過且過,不求進取。他認為這都是人心陷溺的表現。從而,他一針見血地予以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