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風尚有些凜冽,晨光熹微,沉寂了一宿的長安城還未來得及蘇醒,步生蓮的大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隻見一位白衣男子緩步踱出,上揚的嘴角更襯得他眉目如畫,皓潔如玉。他悠然的踏上對門衣為錦綢緞莊的門檻,輕輕扣了扣那還緊閉著的朱色大門。
“哎呦,是步生蓮的年老板啊!怎的這麼早?”開門的小廝睡眼惺忪。
白衣男子抬頭笑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乃是在下的習慣。”
小廝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道:“可是……我們衣為錦還沒開張呢!年老板您要是買布的話,不如晚點再來?”
白衣男子擺了擺手:“不,在下並非來買布的……”
小廝疑惑:“那您這是……”
男子勾了勾嘴角:“一夜未見趙老板,甚是想念。”說罷,便淡定從容的抬腳邁入了衣為錦的大門。
趙老板那廂才剛從小妾的溫香軟玉中醒過來,正端著茶杯漱口,看見門口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險些沒嚇破了膽。趙老板連忙吐掉嘴裏的漱口水,撇了撇八字胡道:“年老板您一大早就光臨寒舍,趙某不勝惶恐啊……”
男子笑的如沐春風:“趙老板昨夜睡得可曾安穩?”
趙老板嘴角抽了抽:“安穩!安穩!”
“看來……趙老板定是忘了昨日就是我們的三日之限了吧……”說罷,男子從懷中摸出一把巴掌大的翡翠鑲金小算盤,劈裏啪啦的撥弄道:“三日之前趙老板您從我們步生蓮請回去一尊羊脂白玉笑麵佛,打下欠條三百六十一兩,按照步生蓮規矩,欠款三日翻一番,也就是七百二十二兩,看在我們鄰裏鄰居的情麵上,您就湊個整,七百二十兩就行了。”
看著趙老板翠□□滴的臉,白衣男子笑的更燦爛了,抖了抖手中的欠條遞了上去:“趙老板,在下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便是要賬的。”
那趙老板綠油油的臉立刻變成豬肝色,咬牙切齒道:“年……年裴!丫的算你狠!”
對於趙老板怒火攻心的掙紮和聲嘶力竭的呐喊年裴熟視無睹,淡然的從他手裏抽走銀票,抿起嘴恭順的鞠了個躬。揣好七百二十兩的銀票,確認安全無誤後,年裴這才抖了抖衣袖,捂住口鼻道:“趙老板,您還是繼續漱口吧。春季肝火旺,易生口臭。”然後便衣袂飄飄的離開了衣為錦。
年裴是一個挑剔的人,可即便他再怎麼斤斤計較,步生蓮仍然是整個長安城裏生意最好的玉器店。皇城之下天子眼裏,不論何人都想附庸風雅,顯得自己品位不凡。不過到底是附庸風雅還是趨炎附勢就難以言說了。同是一支翡翠碧紋鐲子,步生蓮的就清麗脫俗,隱隱透著一股子靈氣,別家的就玉色陳雜,一文不值了?恐怕年裴自己也不敢妄下定論。
可若是論起這店麵裝潢和店內服務,年裴稱二就無人敢稱一了。年裴是一個愛玉之人,凡是他店裏的玉器,都用上好的絲綢日日擦拭著,凡是他店裏的玉器,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故事。恰如其分的詩詞配上蠅頭小楷置於玉器之下,確實平添不少詩意。
不過步生蓮生意好的真正原因,應該正是在於這個挑剔的老板了。長安城裏傳言,年郎一笑誤終身。偏偏年裴又認為對顧客微笑乃是經商之本,於是,終身誤的多了,價格便也翻番了。
年裴揣著七百二十兩回到步生蓮的時候,阿喜正坐在地板上擦著漢白玉的門檻。步生蓮才是真正的雕欄玉砌,漢白玉的門檻墩在那兒,還真沒有誰敢去踩上一踩。年裴對這塊每天都一塵不染的漢白玉著實是喜歡的緊,於是吩咐阿喜道:“去後院池塘采些露水來擦,這樣才能保持玉的光澤。”
阿喜停下手裏的動作:“老板,這才初春,荷葉上還不結露水呐……”
年裴顰眉:“這個月的月錢不想要了嗎?”
阿喜:“我這就去,老板。”
年裴將銀票放進銀櫃裏,順道瞅了瞅昨日新打磨出來的一對綠鬆鑲銀耳墜,執筆寫下:“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不禁勾了勾嘴角,如此一來,不出明日這一對情似千結的耳墜便又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步生蓮雖一直是門庭若市,可並不是誰都能來的。一般情況下,能品玉賞玉的人不是達官顯貴也至少是家境殷實,玉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雖然心馳神往,但始終還是有些奢侈。所以在步生蓮的大廳裏,年裴總是被綾羅綢緞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