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麵前的茶幾。
茶幾上放著喝水的玻璃杯,上麵有氤氳的熱氣,放在身側的手,死死摳住沙發。
“媽,這麼多年你和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養我沒用。隻會從你們兜裏拿錢,卻從來不想著為家裏做點什麼。”
“你嫌棄我溫吞,木訥,唯唯諾諾,不會討人歡心,不能給你添麵子。嫌我總讓你操心,總覺得我會跟人學壞,會騙你。對我也沒什麼信任可言。”
“爸爸雖然沒對我說什麼重話,但旁觀了所有,隻有在你很過分的時候才會為我說兩句話。”
燈光下,她肩膀細弱,細細窄窄的兩道。一截脖頸似折斷的花枝,因低頭,五官藏在陰影裏。
長睫顫動著,眼底有暗流湧動,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絕望,嗓音清寂孤深。
“這幾年,學費,生活費都是我自己賺的,沒用過你們一分錢。就連那年冬天,在醫院來往快一個月,也是我自己掏的錢,因為我怕我欠你們的越來越多,到最後還不清。”
“所以媽,你大可以放心,我連大學都沒用你們的,又怎麼可能會啃你的老?”
“我說不找工作,是因為我已經保研了,明年九月就去濱大報道。放心,我依舊不會花你們一分錢,我早就賺夠了三年的學費。”
“還有,就算將來不找工作,我也能養活我自己,沒你們想的那麼不堪。”
“現在你們不就是嫌我沒能給這個家帶來創收,沒能反哺你們,才急著把我推出去嗎?”
她極其疲憊地笑了一下:“我從大一換手機的時候就知道了,你們生我養我,我該還你們的恩,該報你們的情,所以我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我說過,我會還你們的,我不食言。”
她拍拍宋思明的手臂:“你去我房間,幫我把衣櫃裏的小包拿來。”
宋思明看她一眼,起身去她房間拿小包。
一隻奶油白的手提包,上麵掛著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是許靖安送的。
她很平靜地打開小包,在內袋裏找到一張銀行卡,放到茶幾上,推給章慧。
“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養我花了多少錢,這些就當是我還你們這麼多年養育我的花費吧。”
“裏麵的錢不多,一共三十萬,本來是想除夕,年夜飯的時候給你們的,現在給也一樣。”
“之後我也會一邊上學,一邊賺錢,每年給你們結算一次。我從二十歲之後,就沒向你們伸過手,那我以後也結算20年吧。”
章慧和宋進看著放在茶幾上那張小卡片,震驚到說不出話。
他們知道思淼能畫畫賺錢,知道她能拿獎學金,知道她學費生活費都不用愁,但沒想到她連大學都沒畢業,就能一下拿出三十萬。
放在普通人家,可能一年都賺不到三十萬。
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好好了解過他們的女兒,不知道她過著怎樣的生活。
更不知道她甚至已經保研。
“你們急著把我嫁出去,急著甩掉我這個包袱,甚至從來沒問過我的意見,就和對方有了口頭約定。”
她輕輕蹙一下眉,似乎是難受極了,嗓音微顫:“要是真的那麼不想看見我的話,可以直說,我也可以不回來礙你們的眼。何必打著為我好的旗號,隨隨便便安排我的下半生?”
宋進似乎被戳中了痛處,“啪”一聲拍在茶幾上,力道之大,杯子裏的水都晃了晃。
“宋思淼!你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了!什麼叫隨隨便便?啊!我問你什麼叫隨隨便便?!”
“你給我說說,人家哪一點比不上你?!哪一點不比我們家強?!人家那是事業有成,青年才俊,配你綽綽有餘!”
“人家沒嫌棄你,沒挑你就算好的了,你還在這兒挑挑揀揀!要不是我和人家有點關係,這麼好的機會能留給你?能看得上你?我告訴你,別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