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宋思淼應該是沒有聽進去的。
因為她伏在他肩上,除了顫抖的肩膀和崩潰的哭聲,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但他也不能做什麼,隻能安靜地等著她發泄,大掌安撫性地拍著她的後背。
思淼一個人困在黑水裏太久,偶爾探出頭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以為終於可以從那片泥沼裏爬出來,卻冷不丁又被人按進去。
許靖安的懷抱對她而言是泥沼中一片真空的環境,為她隔出可以呼吸的天地。
真的很溫暖,讓人很貪戀。
她額頭抵在他肩上,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劇烈的,沉淵般的痛苦減少許多。
扣住她後腦的掌心很大,拍著她後背的手那麼溫和,耐心。
黑色的潮水一點一點從她身上褪去,可能過了很久,也可能沒多久,她漸漸平靜,眼淚也不再如潮水般翻湧,隻剩下輕微的,細弱的抽泣聲。
窗外夜色越來越濃,房間裏的燈便顯得越發明亮,像一輪自夜幕中升起的泛著白光的太陽。
許靖安沉默著沒有說話,房間很安靜,能聽到擦著玻璃窗遠去的風聲,或者樓下細微的人聲。
世界好像在某一刻徹底靜下來,一切聲息遠去,連風聲都停止。那麼大,那麼寬廣,那麼嘈雜的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
她埋在許靖安肩上,聽見自己的抽泣和心跳聲。
他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但她已經有些無力麵對。
她竭力在許靖安麵前維持的好形象崩塌得一塌糊塗,她讓她最喜歡的男孩看到了自己最糟糕,最狼狽,最崩潰,最醜陋的模樣。
不僅如此,還弄髒了他的衣服,眼淚鼻涕洇濕他的肩膀。
黑色的湖水短暫流幹淨,心底空曠清明一片,如清幽的山穀,有一種綿長的舒適,卻羞愧得不敢抬頭。
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得平緩,許靖安稍稍偏頭,靠在她耳邊問:“還好嗎?”
淺淺的氣音噴薄在她耳邊,思淼忍不住瑟縮一下,指尖將他的衣服抓出更深的褶。
好一會兒才逃避似的輕輕“嗯”一聲。
許靖安焦灼,晦澀的心髒終於得到緩解,也長長吐出一口氣,輕拍她後背的手卻沒有停。
“抬頭讓我看看好不好?”
聞言,思淼更緊地抓住他,非常抗拒地搖頭。
許靖安沒逼她,在她耳邊溢出一聲淺笑,像逗小貓咪一樣,問:“是蝸牛回家了嗎?”
思淼不說話,也不搖頭,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樣。
許靖安隻能繼續說:“蹲好久了,腿麻,先讓我起來好不好?”
宋思淼現在真的變成了一個任性的,不講道理的小孩,她按住許靖安的肩膀,不許他動,也不許他起來。
除非把他的眼睛遮住。
許靖安很無奈,但也沒有再刺激剛剛發泄一通的小朋友。輕拍她後背的大掌停住,漸漸往下半環住她的腰,隨後扣住,稍稍用力:“我不上去,那你下來陪我。”
音落,環住她腰的手猛地用力。
思淼隻來得及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向下跌落,雙膝跪在許靖安分開的兩腿間,徹底被許靖安緊緊抱在懷裏。
思淼整個呆住,身體僵硬,完全不知所措。
隻覺得環住她腰的手臂好用力,扣住她後腦的手卻很溫柔。
許靖安是個很體貼的人,知道她的窘迫,沒有強迫她暴露。
“好了,現在看不到你了,把腦袋抬起來透透氣好不好?”
思淼吸了吸鼻子,試探著從他肩膀一點一點探頭,才發現他的肩膀濕得有多厲害。
頓時更羞愧。
察覺到她探頭的小動作,許靖安唇角一點一點勾起。
他雙腿分開坐在地上,宋思淼困在他懷裏,像蒲公英,輕飄飄的一團。
他環著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問:“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爸出軌的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