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宋思明看一眼章慧的模樣就知道她記憶中根本沒這回事兒。
“忘了？正常。畢竟你腦子裏記得住的隻有我爸，我們姐弟倆的不好，記得我們哪哪惹你不高興了，和你作對反抗你了。其餘的，你當然半點好都記不住。”
“至於你逼我倆做的那些事情，你就更沒印象了，畢竟那都是為了我們好。”他把後麵的“為了我們好”咬得特別重，似乎是覺得諷刺，說完冷笑一聲。
“別拿為我們好當滿足你控製欲的幌子，你要是真為我們好，你連我姐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宋思明今天是真被氣到了，那嘴跟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往外輸出。
“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我姐回家一個周，除了出門買個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和你那些牌友見麵能打聲招呼就夠意思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認為我姐會在外麵宣揚家醜？”
“你又是怎麼想的，連問都不問清楚，回來就對我姐動手？！”宋思明越想越氣，直接脫口而出，“我就沒見過哪個當媽的像你這樣！”
“宋思明！”宋進怒喝，“你今天吃炸藥了是不是！上了這麼多年學，學校教你這麼和你媽說話的？！”
宋思明看了臉色發白的章慧一眼，不鹹不淡道：“學校當然沒有這麼教我，我和我姐變成這樣，不都是我媽逼的嗎？”
章慧也“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氣得渾身發抖：“我逼的，我逼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們倆拉扯這麼大，我逼你們什麼了！”
宋思明還沒來得及回懟，坐在他身邊的思淼忽地起身，捂著嘴朝衛生間跑去。
起得太急，椅子被推出去好大一截。
飯桌上的幾人還沒反應過來，衛生間已經傳來痛苦的嘔吐聲。
章慧表情僵住，呆坐在原地。
宋思明看她一眼，沒說什麼，起身朝衛生間走去。留下飯桌上倆人麵麵相覷。
思淼吐得天昏地暗，把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仍覺得胃裏像是墜了一塊沉重的石頭，不停地絞緊，痙攣。
這種感覺很難受，像回到第一次被章慧逼著吃東西吃到吐的那段時間。
手受傷了，畫不了畫，晚上躺在床上時，思淼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拆分了的玩偶。
頭在一旁，四肢也分散，感覺不到彼此的存在。
房間裏沒有開燈，遮光窗簾緊緊拉著，黑乎乎一片。
她平躺著，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盯著虛空。腦子裏裝滿黑色的泥沼，讓她無法做其他思考，隻是安靜地躺著，偶爾眨一眨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門。
很快，思淼就知道了，是章慧。
章慧沒有開燈，說話有些小心：“淼淼，快十點了，餓不餓啊？媽媽給你弄點吃的？”
思淼沒有回答，因此章慧並不知道她是睡著還是醒著。
又叫了她兩聲，還是沒聽到回答，估摸著她是睡著了，準備關門，退出去。
房間門快要關上的時候，思淼突然叫她。
“媽，”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像是自言自語，“你是恨我嗎？”
章慧霎時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說：“怎……怎麼會？”
思淼還是沒什麼太大的情緒：“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