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風裹挾著雪沫,呼嘯著撕扯著天地間的一切。
嘉南關外,殘陽如血,映照著綿延百裏的焦土和殘肢斷臂。
烏鴉淒厲的哀鳴盤旋在空中,與下方縞素隊伍中壓抑的啜泣聲交織成一曲悲涼的挽歌。
葉寒一身素白孝服,身姿挺拔如寒鬆,扶著兩副沉重的靈柩,一步一步,艱難地踏著被鮮血染紅的雪地。
靈柩上斑駁的血跡早已凝固成暗褐色,那是她父兄,葉家軍的將帥,為國捐軀的鐵證。
風卷起她的孝袍,露出腰間那柄染血的戰刀,刀柄上“葉”字銘文,在夕陽下閃爍著刺骨的寒光。
她仰起頭,任憑風雪撲打在臉上,刺骨的寒意卻不及心頭萬分之一。
嘉南關一戰,葉家軍浴血奮戰,以三萬殘軍抵擋敵軍十萬鐵騎,最終慘勝,卻也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父兄戰死,她成了葉家最後的血脈。
腦海中,戰場的慘烈景象如走馬燈般閃過。震天的廝殺聲、兵器碰撞的鏗鏘聲、戰馬的嘶鳴聲、臨死前的慘叫聲,交織成一曲死亡的交響樂。
父親浴血奮戰的身影,兄長斷臂怒吼的畫麵,以及無數葉家軍將士倒下的瞬間,都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記憶深處,化作永不磨滅的傷痕。
她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
她不能倒下,她要帶著父兄的遺骸,回到京城,回到那個他們用生命守護的地方。
隊伍緩緩行進,終於抵達了巍峨的京城城門。城門上方,“閩都”二字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莊嚴,卻也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
“站住!什麼人?”一聲粗暴的嗬斥打破了沉寂。
城門前,一隊身著華服的騎兵橫刀立馬,擋住了去路。為首之人,正是鎮南王嫡次子,王旭。
他身著錦袍,腰懸寶劍,斜靠在駿馬之上,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葉寒。
他胯下那匹駿馬,通體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神駿異常,卻也暴躁不安,不斷地噴著響鼻,刨著地麵。這匹馬,正是王旭最鍾愛的“烏雲踏雪”,性烈如火,難以馴服,正如他本人。
葉寒緩緩抬起頭,目光與王旭對視。她眼眸深處,仿佛蘊藏著萬年寒冰,冷得令人心悸。
“葉家軍,護送陣亡將士靈柩回京。”她的聲音清冷而平靜,聽不出絲毫波瀾,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旭聞言,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馬鞭隨意地指著靈柩:“葉家軍?嗬,如今的葉家軍,怕是隻剩下你這一個‘殘兵’了吧?”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嘲諷和輕蔑,周圍的騎兵也跟著哄笑起來。
葉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握著戰刀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她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冷冷地道:“王公子,請慎言!”
“慎言?”王旭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仰頭大笑起來,“葉寒,嘉南關一戰,你葉家軍貽誤戰機,導致損失慘重,陛下震怒,若非念及葉家世代忠良,早就將你們滿門抄斬了!”
他縱馬向前,逼近葉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中充滿了挑釁和壓迫感。
“聽說你葉家世代忠烈,武藝超群,怎麼?如今成了孤家寡人,就隻會躲在死人身後裝可憐了?”
葉寒的目光驟然變得淩厲,如出鞘的利劍,直刺王旭。
她鬆開扶著靈柩的手,向前踏出一步,一股強大的氣場瞬間爆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