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後記(1 / 1)

一年多前,顧驤同誌給我來電話,說他打算主編一套反映兩代人人生經曆與親情的叢書,特地向我約稿。顧兄的事當然要支持。再說自1978年寫了《一封終於發出的信》以來,三十多年來我又陸續寫了不少回憶和紀念父母的文章,但一直沒敢結集出書,怕有拿父母為自己沽名釣譽之嫌。這次剛好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混在叢書中出版,目標較小,正合我意。

於是開始翻箱倒櫃,到各種報刊上去搜羅我的文章,這才發現自己太馬虎了,平常不注意保存資料,一份草稿都沒留下。好在曾任《人民文學》副主編的周明,幫助找到幾篇我早期寫的東西,也幸虧我的所有文章都發表過,其中幾篇還被多次轉載過,所以這才湊了十多篇寫父母的文章,基本保障了出書的需要。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作家,我認為骨子裏我就是名醫生,人道主義是我終身不悔的信仰,所以不必抱著作家出書的心態,也沒有精挑細選的資本,把自己寫過的文章老老實實地奉獻給讀者就行了。

讀者看過第一篇也就是《一封終於發出的信》(以下簡稱《信》)後,再看後麵的那幾篇會有一個落差,那是由於著名詩人柯岩,流著淚為我修改潤色了這篇文章,所以才有飛揚的文采。但通篇感情是我的,我那積壓了十年像火山噴發一樣的悲憤,加上她的生花妙筆,特別是當時的時代背景,使這篇文章得以橫空出世。

1978年,剛剛走出“文革”浩劫,中國人那冰凍了十年的心渴望人性,渴望溫暖,渴望至真至美的情,渴望本屬人類的基本感情需求。在這樣乍暖還寒的大背景下,《信》在《人民日報》的發表,無疑起了報春鳥的作用。這樣的文章若晚兩年發表,一定不會有1978年的效應。當時,《信》引起的巨大社會反響是我絕對沒預料到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法正常上班了。讀者來信像雪片一樣飛來,每封信都是一份感情的爆發、一顆心的融化。幾千個來自全國各地、各種身份、各種年齡的人在《信》上彙集的能量,發出了中國春回大地的最初前奏。

《信》這樣的文章是特定曆史背景下的產物,是不可複製的,所以注定我日後的文章會平淡下來。早期的幾篇文章如《合肥行》、《竹莊草青青》,雖顯稚嫩,但用情很深。後來再寫父母就越來越平實。再後來,則深入到父母的精神層麵如信仰情操上,來探究他們是怎樣的一代人,如《思緒如柳》就是這樣的一篇。

我對寫作一直抱著從心所欲的態度,並不認為自己有寫作的天賦和義務,也無功利所圖,所以隻會在心有觸動時動動筆。我也從不在意技巧,我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沒有深厚的功底,又守著個大作家(我先生是作家),玩技巧那是自討沒趣。但我也有我的優勢,那就是感覺好,有悟性,而且勤奮,很多被一般人忽略的細微末節,許多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事情,我往往會心有靈犀,並且不厭其煩地把它記錄下來,所以有了像《陪床記事》這樣的文章。細節的真實生動,是我文章的骨架,而感情則是我文章的靈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心得。

該書還收錄了我寫幹爸爸王鶴壽及楊叔叔的兩篇文章,因為他們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先生理由及兒子女兒寫的紀念文章,從不同角度詮釋了母親美好豐富而完整的形象。《淡定的秋色》是理由寫的最好的散文。小亮雖是生平第一次寫文章,但寫得何等好啊!居然讓我淚流滿麵。阿妹用她第三代人的視角,對老一代有那麼深刻的理解和崇敬,對姥姥的一生概括得那麼到位,不是長期的耳濡目染是寫不出來的,所以我有幸出書,一定不會落下他們。

感謝顧驤、唐明星和當代中國出版社。

陶斯亮

2013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