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1 / 3)

1

約翰尼-克林頓睡得正香。一艘氣墊飛船呼嘯著劃過夜空,衝向山穀,沿公路滑翔。喧囂聲沒有驚擾他,因為這種聲音他已聽慣了。但對21世紀的孩子來說,這種聲音曾頗具魔力:第一批這種飛船越洋過海,橫穿大陸,從遙遠的國家,運來奇珍異寶。

不,這種熟悉的喧囂聲絕不會驚醒約翰尼,最多隻是打擾了他的美夢而已。但呼嘯聲要然而止,這倒反而使他不安起來。他立即從床上坐起來,揉揉眼睛,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傾聽起來。飛船出了什麼問題?這兒地處橫貫大陸的21號高速公路的中段,離最近的終點站少說也有400公裏。這種大型飛船怎麼會停在這兒呢?

當然,想弄個究竟還是有辦法的,但約翰尼還是猶豫了一陣子。他不想在這寒冷的冬夜去外麵挨凍。然而,他還是鼓起了勇氣,往身上裹了條毛毯,輕輕打開窗戶,跳到了外麵的陽台上。

圓月高懸,夜空晴朗;沉睡的大地在月光下美麗如畫。在家屋南麵,約翰尼無法看到公路。但陽台繞屋而築,一會兒他就躡手躡腳從陽台上繞到北邊。在經過他姨母和表兄妹的臥房時,他特別留神。他知道把他們吵醒會有什麼後果。

在寒冬的月光下,屋裏的人正在沉睡。約翰尼踞著腳尖從他們窗下走過時,並沒有驚醒他們——姨母和表兄妹他們本來對他就沒有多少愛心。現在,他一下子就把他們丟在腦後,因為,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深信,他不是在做夢。

氣墊飛船停在離高速公路幾百碼處的平地上,船上燈光閃爍。約翰尼判斷,這是一艘貨船而不是客船,因為船上隻有一個觀察艙,並隻占500英尺長的船身的一小部分。約翰尼不由想到,飛船猶如一隻巨型電熨鬥——但也有區別,電熨鬥上有一個縱向的把手柄,飛船上有一個橫向的船橋,在距船頭約1/3處。船橋上方的紅色信號燈一明一滅地閃爍著。

約翰尼想,飛船一定出毛病了。他不知道飛船會停多久。有沒有時間跑下去好好看一下呢?他還沒有機會在近處仔細觀察過氣墊船呢!這種船以時速300英裏的速度從頭上一掠而過又能看清些什麼呢?

他很快下了決心。10分鍾之後,他已穿上了最暖和的衣服,輕輕地打開了屋子的後門,走入嚴寒的夜色。當時,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將永遠離開這個家。當然,要是他真的知道他將一去不返,也絕不會感到難過的。

2

約翰尼越走近飛船,越感到這艘氣墊飛船碩大無比。但與十餘萬噸的巨型運油飛船和運糧飛船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那種巨型飛船有時從山穀上空呼嘯而過,那才厲害呢!這艘飛船最多大約兩萬噸級。船頭上標著“巴西桑塔,安娜號”的字樣,但字母已有點褪色了。即使在月光下,約翰尼也感到,這是艘舊氣墊船,需要清除汙垢,重新油漆一番。如果船裏的引擎也這樣陳舊,那麼,在這兒緊急著陸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約翰尼沿著這巨型怪物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人。當然,這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氣墊貨船一般都是自動控製的。這樣大小的飛船十來個船員就足夠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必定都在機房裏修理引擎。

此刻,“桑塔-安娜號”不再噴氣了,而是平靜地停在巨大的平底浮箱上。這種平底浮箱原來是在飛船降落到海麵上使用的,它們與飛船船體一樣長。約翰尼沿著浮箱走時,感到麵前猶如豎著一堵高牆。“高牆”上有幾處地方還有梯子和扶手。沿著梯子向上爬,在20英尺高處即可進入船體。

約翰尼看著船沿邊的那些門沉思起來。當然,這些門可能都鎖著。不過,爬上去看看又怎麼樣?運氣好的話,他還可以爬到船裏麵溜一圈呢!等船員發現他再把他趕下來,他也早已一飽眼福了。這是一生中千載難逢的機會,失去這機會他真要後悔一輩子了……

他不再猶豫了,立即踏上最近的梯子向上爬。爬到15英尺高處,他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就停了下來。

可是已經太遲了,不用他自己下決心,他已是“人在馬上,不得不跑”了。平滑的高牆突然顫動起來,他像一隻蒼蠅吸附在牆壁上。一陣吼叫聲猶如無數個龍卷風,震撼了寧靜的夜空。“桑塔-安娜號”逐漸向上空升起。約翰尼低頭一看,隻見大地、岩石和草叢逐漸下降。現在,他已無法下去了。飛船噴出的氣流可以把他像羽毛一樣輕易吹走。唯一的出路是向上爬——在飛船升高飛行前,他得設法進入船艙。可是,如果門關著怎麼辦呢?約翰尼不敢想下去了。

他真是吉星高照。船殼上有一個把手與金屬門一樣高。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門後出現了一條光線幽暗的走廊。約翰尼立即跨進“桑塔-安娜號”,關上了門,這時,他才鬆了一口氣。門外噴氣流的聲音聽上去悶聲悶氣的不再那麼嚇人了。飛船也開始前進,約翰尼向著未知的目的地飛去了。

開始,約翰尼有些害怕,後來一想,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他隻要找到走上船橋的路,向他們講清發生的情況,他們就會讓他在下一站下船。幾小時之內,警察就會把他送回家的。

家,他沒有家,他不屬於任何家。12年前,他才4歲,他父母親因飛機失事雙雙喪命。從此他就住到姨母家裏。瑪莎姨媽自己有子女,再加個吃飯的孩子她當然不高興,詹姆斯叔叔在時,約翰尼日子還過得去,可叔叔死後,約翰尼越來越感到,自己隻是這個家的外人。

情況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回去呢——至少,若沒有人送他回去,他自己就不必回去。這真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越想越覺得,這一切均是命運安排。總之,福運既至,順其自然吧!

首先,他得找個地方藏起來。在這麼大的飛船中,當然不會有什麼困難。但他不知道“桑塔-安娜號”的結構,如果他到處亂撞的話,就有可能被哪個船員發現。看來,最好找個貨艙躲起來,船在飛行中沒有人會到貨艙去的。

約翰尼感到自己像個竊賊,開始在船內到處尋覓,不久就完全迷失了方向。他好像沿著數裏長的走廊和過道到處瞎闖,一會兒登上旋轉樓梯,一會兒走下垂直的梯子,路過的窗口和門上,寫著一些他不懂的名字。走廊和過道內光線暗淡。有一次,他路過的門上寫著“主機房”的字樣。他禁不住誘惑,冒險稍稍推開了一點金屬門。從門縫中看去,隻見房內到處是輪機和壓氣機。一人粗的空氣管道從天花板懸下來穿過地板,尖厲的呼嘯聲在耳際震響。機房另一頭的牆上布滿了儀表和開關。有三個人專注地檢查著這些開關和儀表,根本沒有注意到約翰尼正在偷看他們。何況,他們離他約50英尺遠,絕不會發現門已被推開了幾英寸。

那幾個人顯然正在緊張地商量著什麼——他們主要是用打手勢的辦法交流;房內機聲震耳欲聾,談話根本無法聽清。不久,約翰尼就發現,他們何止是在商量,簡直是在爭論,因為他們都猛揮手臂,指著儀表,聳聳肩膀。最後,有個人高舉雙臂,似乎在說:“我不幹了!”然後就大步走出機房。約翰尼斷定,“桑塔-安娜號”可不是艘快樂的飛船。

不久,他就找到了藏身之所。那是一間小儲藏室,約20平方米,裏麵塞滿了貨物和行李包裹。約翰尼發現貨物和行李標簽上的地址都是澳大利亞,他放心了。他將遠離家鄉,途中將無人打擾他。飛船將橫越太平洋,直抵大洋彼岸。

約翰尼在貨堆裏扒出一小塊地方,放心地坐了下來,背靠著一個大包裹。他剛才既緊張,又興奮;現在精神一鬆,頓時感到又累又倦。不久,他躺在堅硬的金屬地板上睡著了。

他醒來時,船已停下來了。因為四周寂靜無聲,船體亦無震動。約翰尼看了看表,發現上船後己過了5小時了,在這段時間裏,“桑塔-安娜號”至少已飛了1000英裏了——當然,如果中途沒有著陸停靠過的話。也許,飛船此刻正停在太平洋沿岸的一個港口裏。不久,裝完貨物後就會飛向大海。

如果現在被人發現,他在曆險亦將隨之馬上結束。最好還是呆在原地,等飛船飛向大海後再說。那時,即使他被發現了,他們也絕不會為了放下一個愉乘飛船的16歲的小孩而返航的。

現在,他感到饑渴交加。他得找到食物和水。“桑塔-安娜號”可能會在這兒呆上幾天,那他豈不要餓死在這儲藏室裏了嗎?

他盡量不想吃的事,可怎麼也做不到。現在正是他該吃早飯的時候。約翰尼給自己鼓勁說,偉大的探險家要忍受比這艱苦得多的環境。

幸運的是,“桑塔-安娜號”在這個不知名的港口隻停留了一小時。不久,約翰尼感到地板又震動起來,噴氣機尖厲的呼嘯聲又似乎從遠處傳來。他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放卞了。他明顯地感覺到飛船離開地麵向上升空,然後飛速向前飛行。約翰尼想,兩小時之後,他將在海洋上空飛行——當然這得有兩個前提條件:一是他計算無誤;二是這是飛船在大陸上停靠的最後一個港口。

他耐著性子整整等了兩個小時,就準備出去“自首”了。他走出儲藏室去尋找船員,心裏忐忑不安。他還希望能找到點吃的東西。

可是,即使自己主動出來“投降”,似乎也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從外麵看,“桑塔-安娜號”隻是艘大型貨船;可一進入裏麵,就覺得大得不得了。他感到肚子越來越餓,可還是碰不到一個人。

然而,他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窗洞,這使他不勝欣喜。他第一次看到了飛船外麵的景色。盡管窗洞大小,視野不寬,但也足以看到外麵的世界。極目遠望,隻見一片灰蒙蒙的海麵,波浪滔滔,無邊無垠。一眼望去,看不見陸地——隻有空蕩蕩的海水。

約翰尼第一次見到大海。他生長在內陸地區——亞利桑那州沙漠中的溶液栽培農場和俄克拉何馬州的新植森林帶。看到這無邊無際的大海,既令他賞心悅目,又感到有些害怕。他在窗洞口呆立著,久久地凝視著窗外,確信他正在遠離生養他的家鄉,飛向一個他一無所知的陌生的國度。現在想改變主意,為時已晚矣!

他偶然發現了一隻救生艇,這出乎意料地解決了。他的肚子問題。這是一艘全封閉式的氣艇,長25英尺;在它停放的地方,大船的殼體有一開口處,可像窗門一樣打開。氣艇吊在兩個小起重機之間,隨時可吊出大船降落到海麵上。

約翰尼立即爬進小船——他首先發現的是一個箱子,上麵標有“備用配給食品”的字樣,他沒有猶豫,就打開箱子,大吃起餅幹和壓縮肉來。一箱汙水也足以使他解渴了。吃飽喝足之後,他立即感到精神百倍。旅途中雖然食品不算豐富,但也足以填飽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