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真不好意思,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弄開它!”
這是在瓜州的富春街上,一爿有名的雕刻坊裏,一位老師傅指著幾柄剛剛斷了刀尖、缺了刃口的雕刀、鑿刀,很是抱歉地說。
“要說我們家這些雕刀、鑿刀,是瓜州城裏最好的,也該是天下第一流的。平日裏雕玉石、翡翠,刻金銀、銅鐵,不費吹灰之力,可今天卻絲毫也沒能啃得動它,隻好把它原封不動退還給你了。”
站在老師傅麵前被稱作阿雷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體壯實,眉眼間透著股子英氣,此刻他臉上雖有些失望,但仍不失那一份沉穩和堅毅。他的手中捧著一顆核桃,也就是那讓老師傅弄壞了幾柄最好的雕刀、鑿刀,都奈何不得的奇異東西。
隻見這顆核桃,個頭的大小、外殼的紋路與一般的核桃別無兩樣,隻是顏色黝黑如鐵,且有一種獨特的玉石般晶瑩光澤。
“說實話,我幹雕鑿活幾十年了,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個結實堅硬的東西,既非銅鐵所鑄,也非玉石所雕,到底是用什麼做成的?”老師傅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聽送給我的那位老和尚說,它叫鐵核桃,是樹上結的。”阿雷回答。
“樹上結的?哪一棵樹上會結出這麼硬的核桃?”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是幾年前的一個大雨天,我看到一個很瘦的老和尚,睡在路邊的石頭上,不知是太累了還是病了,渾身淋濕了也不醒。我就用自己的傘幫他遮雨,直到雨停了,他才醒了。他說你這孩子心地很善,將來想做些啥呢。我說我想成為一位大俠,去幫助那些遇到困難的人。他說好啊,我送一個我們廟裏樹上結的鐵核桃給你,如果你能弄開它的殼,你就可以成為一位大俠了。”
說到此處,阿雷不禁有些沮喪:“可是我已經跑了不少地方,找了許多人幫忙,就是弄不開它的殼。”
“看來,這鐵核桃不是一般的木匠、石匠、鐵匠,用平常的工具開得開的了。我幫你出個主意,你去找一個人,先弄清楚這核桃的來龍去脈,也許就有辦法弄開它的殼了。”老師傅顯然也是個熱心人,他建議道。
“要找一個人,這個人是誰?”阿雷一聽,頓時為之一振。
“這個人是江湖上有名的萬事通、活字典。有關江湖武林中的人、物、事,他可以說是無所不識、無所不曉,哪怕再稀奇古怪、再冷僻深奧的,他都能說出個原原本本。他姓吳,名不知。”
“吳不知,無不知,可是,我到哪裏去找他呢?”
“雖說他浪跡天涯,但他特別喜歡吃瘦西湖邊上鴻運菜館的扒燒豬頭。你到鴻運菜館去等候,隻要你有心等,總會等到他的。記住,他的右手比普通人多了一個指頭,有六個指頭。”
“謝謝老師傅。”
於是,從那天起,瘦西湖邊上的鴻運菜館裏,就多了一個機靈的小夥計。他不是別人,就是身揣著那顆鐵核桃的阿雷。
阿雷在鴻運菜館一等就是兩年。
這兩年時間裏,他不僅學會了堂前堂後的各種活計,還憑著天資聰慧學得了做扒燒豬頭的好手藝。
在這兩年時間裏,他見到過形形**各類人物,其中也不乏行走江湖的劍客和武士,但一直沒有發現長六個指頭的人。
直到這一天,店堂裏來了這樣一個人。
看他的打扮,平常又平常,一件灰不溜秋的舊長衫,頭戴皺巴巴的方巾,像是一位考了多年功名沒考上、隻好在鄉村學堂裏教幾個毛孩子混碗飯吃的窮酸先生。看他的長相,也普通又普通,五官俱全,既不精彩,也不糟糕,臉上的皮肉,不胖不瘦,不黑不白。像他這樣的人,滿街上處處可見,見過了也不會記得。
可是,他從走進店門到坐下來,那舉止神情中便有一份說不出的味道,看似謙和可親,又似旁若無人。
更讓阿雷怦然心動的是,一眼瞥見那人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出來的那隻右手,小指上叉出一截指頭,六個指頭。
那人要了一大盆扒燒豬頭,隻眨眼工夫,就吃得精光。
“小兄弟,給我再來一份扒燒豬頭。”
阿雷很快給他端上,一陣風卷殘雲,又吃得光光了。
“咦,這豬頭燒得真不賴。以往,我也到這裏來吃過,可卻不如今日這般,到唇邊就化,香徹骨頭縫內,鮮到汗毛孔裏。小兄弟,再給我來一個!”
三個大豬頭吃下去,他這才算酒足飯飽,心滿意足,咂咂嘴問:“小兄弟,今日這扒燒豬頭是誰燒的?”
“實不相瞞,是我燒的,專為先生您燒的。”
“好手藝,難得你如此盡心,已經很久沒吃得這麼過癮了。來,結賬!”他很開心地將一大塊銀子放在桌上。
阿雷沒有接他的銀子,而是笑盈盈地說:“今天這一桌酒菜,您不必付錢。”
“嗬,不要付錢,有人請客了?誰請的客?”那人饒有興趣地問。
“先生,是我請您的客。”
“你,你為何請我?”
“因為,我在此等了兩年了,專為等先生您。我有一事,求先生幫忙。”
“什麼事?”那人大大咧咧地笑問:“是要我幫你降龍伏虎,還是要幫你殺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