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孤獨的一神童(1 / 3)

公元前314年春。在中國的北方,趙國的一座業已敗落的府第裏,突然傳來一陣“哇哇”的嬰兒哭喊聲。他這墜地的第一聲哭喊,與其他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兩樣,同樣給家庭帶來由衷的喜悅。

隻見那助產婆手上還沾著血漬,就迫不及待地向主人報喜:男的!

是個公子!恭喜老爺子!

老爺確實十分高興,因為他已年近半百,膝下仍舊淒涼。盼子心切,如今能如願以償,怎能不捋著蒼白的胡須敞懷大笑啊!“郇家有後了,是值得慶幸的事,家道中興也有望了,我郇荻也可見列祖列宗了。”他高興得眼裏淌出了熱淚。

當然,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在若幹年後竟能成為曆史上最偉大的思想家;他那第一聲哭喊,竟是一個理論巨人來到人間的第一聲呐喊。大自然的法則對世人是十分公平的,聖賢豪傑與凡夫俗子在呱呱墜地時的第一聲啼哭並無差別。

給新生的嬰兒起個什麼名字呢?單隻這個姓就令郇荻頗費了一翻思索。奇怪!老爺不是姓郇嗎?孩子理所當然地應當姓郇,雖然孩子的生母出身微賤,也隻是他的嫌妾,但孩子卻毫無疑義是他的骨血,是郇家的後代,怎麼竟連姓氏都成了問題?

關鍵是這個“郇”宇,裏麵大有文章。

按說,這郇荻也算是貴族出身了。他的先祖是周文王的第17個兒子。周文王得了天下之後,大封功臣;連同一百個兒子,都到各地去當諸侯。郇荻的先祖被封在郇地,以國為氏,被稱為郇侯。

雖然在周天子之下的百餘個國家裏隻是個三等小國,但畢竟有國君的封號。可是用不了多久,這郇國就在郇荻出生二百年前被晉武公所滅。郇荻的近祖就得改姓為“荀”,被稱為荀林父的,隻是個領兵打仗的將軍。“郇”早已被人遺忘了,不過,郇荻對它很有感情,仍舊執拗地稱自己姓郇。發音相同,可他寫作郇,以示對先祖的銘記和景仰。

兒子還能稱“郇”嗎?不合潮流不說,還可能影響兒子的前程。

因為他知道世道已經大變了,不僅郇國早已不複存在了,而且滅了郇國的晉國也被肢解成三個國家。其中一個就是他所在的趙國(另兩個是魏、韓)。他隻能隨波逐流,讓兒子姓“荀”。

至於名,他很得意地讓兒子叫“況”,本來想用“匡”,寓有“匡複周室”、“匡正天下”的含意,又怕太露,就取個同音的“況”字。

他對兒子期望極高。希冀兒子能光耀門庭,再造家門的輝煌。

因為他們郇家早已敗落了。他知道,在春秋中期以後,晉國有的卿位一直由十來個卿大夫的家庭所占據。他的家族也完全有機會擠進“私門”,角逐卿相,隻可惜,列祖列宗除了荀林父一刀一槍搏了一官半職之外,其餘都很不爭氣。他自己又多災多病,隻能隱居在京都之外幾百裏的荒山野嶺,眼瞅著別人將封地轉化為新興國家,自己隻能望洋興歎。

現在好了,他終於有了兒子,而且是自己的兒子,郇國能否複興,可以不去管它,但要做官為臣,影響趙國的政治,從而使自家門庭顯赫,卻是必須做到的事。趙國,已經改變了他的命運,將他這樣一個顯赫的貴族變成了一介平民,所以兒子不一定要在趙國做官;但是兒子卻一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能再當窮困潦倒的普通百姓了。無論如何,兒子必須顯達,要當一名真正的貴族。

可憐的郇荻,在兒子荀況出生之前,一直被一種莫名其妙又十分強烈的失落感折磨著,弄得他寢食不安,寅夜扼腕。

他不斷地問自己:“我是趙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