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北大——於仲達的新思考與批判01(1 / 1)

第一卷 第1章錢理群:豐富的痛苦

引子·印象

2007年春季的某個下午,一個朋友告訴我說,黃子平要在北大做“魯迅六講”。我便前往。

6點45分,到了五院北大中文係教研室,走進門去便見一個和藹的老頭,穿著樸素,碩大的腦瓜,禿頂,花白頭發,笑嗬嗬的,黃子平先生在一旁和他說話。我看過錢理群先生的照片,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老錢”了。

那晚,中文係學術報告廳擠滿了學生,前八排給中文係本係學生預留,我隻能站著聽講座。講課開始,錢先生做了主持,簡短地說了話。他說自己沒有幽默感,過分精神化,對日常生活不關注,並說缺啥補啥。

1985年,錢理群與黃子平、陳平原共同提出了“20世紀中國文學”的概念,也就是這個概念引起了我對於他們三人的關注。不過那時,我對學術沒有什麼感覺。

黃子平先生說話幽默,他稱錢先生“錢老”或“老錢”,談笑之中自有一般學者難有的達觀和睿智。北大中文係師生習慣於稱錢先生為“老錢”,我也喜歡這種稱呼,感覺親切。最先接觸錢先生,是十年前讀了他的《心靈的探尋》,依然記得當時很苦悶的困境中閱讀時的那份激動心情。那是一個寂寞的青年在一個暗夜裏突然感受到一顆滾燙的靈魂,瞬間孤獨與憂憤被點燃,那一刻我決定打破“鐵屋子”!此後的幾年時間裏,他的著作擺放在我的書櫃裏,在艱苦的困境裏支援著我的精神!在我的閱讀感受裏,錢先生的文章充滿了激情,充滿了衝擊力,內心始終充滿著緊張,用“峻急”、“純粹”、“鬱熱”、“極端”、“靈魂分裂”這些詞語或許可以概括他的精神側麵。如今見了錢先生,他給我的最大感受就是飽受世俗風沙的消磨,卻始終能滿懷熱忱,這十分難得。

2009年4月19日14時,錢理群先生的身影又出現在國家圖書館二期新館學術活動廳(學津堂)裏。他這次開講“對魯迅的再認識及其在當代的意義”。他說魯迅有三個拒絕:他拒絕被體製收編;他拒絕被任何一種思想文化體係所收編;他也拒絕收編我們。錢先生特別提出,在魯迅生活的時代,他麵對著兩個困惑:東方專製主義的困惑和西方文明病的困惑。今天的中國,情況遠比20世紀初要複雜,我們現在是一個前現代、現代、後現代在一起的社會。這個問題引起了我長久的思考,相比魯迅的時代,這個問題更複雜。

我從安徽來到北大學習,不正是為了深入思考這個問題嗎?當下麵對的問題空前未有地複雜,所以我們麵對問題的態度也要空前未有地複雜。然而,錢先生麵對問題提出的解決之道還是魯迅式的“橫站”,我猛然覺得他籠罩在魯迅的身影裏。單一的精神視野,已經不能更深入認識當下這個世界了。我深深感到“老錢”的局限。理解“老錢”的局限,對於21世紀的我們,或許比理解老錢的“偉大”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