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十全天子三載太上皇(1 / 3)

乾隆帝的元後孝賢純皇後富察氏,出身名門世家。其曾祖父哈什屯,隨從太宗征戰立下汗馬功勞,襲牛錄(牛錄為基本的戶口和軍事編製單位,三百人為一牛錄),任禮部副理事官,順治時擢任為議政大臣,加太子太保。富察氏的祖父米思翰,是康熙帝的親信大臣,官至戶部尚書,兼議政大臣。富察氏的父親李榮保也襲父世職,任至察哈爾總管。

富察氏於雍正五年,被世宗冊封為皇四子弘曆的嫡福晉。乾隆二年十二月初四日,乾隆帝冊立嫡妃富察氏為皇後。第二日,以立皇後禮成,頒詔於天下。詔書說:“朕惟位昭天地,乾行與坤順同功,治洽家邦,壺政與朝章並肅。……恭承聖母崇慶太後懿旨,以嫡妃富察氏秀毓華門,禮嫻內則,柔慎秉於粹性,溫恭著乎令儀,殫誠敬以事庭闈,孝同孺慕,抒恪勤而持禁掖,德懋純修,……允許冊立為皇後。”並沛施恩惠。滿洲、蒙古、漢軍四十以上從小係夫婦者,給予恩賜,除十惡及謀殺、故意殺人不赦外之犯法婦人,予以赦免。

富察皇後性情賢淑節儉,孝順太後,與皇帝相處和睦,深得乾隆皇帝敬重。

皇後“正位中宮十有三載,珠翠等飾,未嚐佩戴,惟插通草織絨等花,作為修飾。

又以金銀線索緝成佩囊,殊為恭殄用物,故歲時進呈純皇帝荷包,隻用鹿羔絨毛緝為佩囊,仿諸先世關外之製;以寓不忘本之意,純皇帝每加敬禮”。大學士阿桂曾對孝賢皇後癡愛皇上之情講道:“純聖壯年,曾患閉幕式廣節愈,醫雲:須養百日,元氣可複。孝賢皇後得知,每夕於上寢宮外居住奉侍,百日滿後,始回宮。”

乾隆十三年二月乾隆帝奉旨意太後帶皇後等去東巡,謁了孔陵,祭了岱廟,凡山東名勝,皆去遊覽,哪知孝賢皇後,突發風寒,隨行醫官診脈服藥,卻似飲水一般,皇帝又詔山東名醫診治,也不見效。皇帝下旨回鑾,船到德州,皇後已暈了多次,皇太後來探望,才模模糊糊說聲“謝恩”。臨終之時,對著乾隆帝,落了眼淚。

關於孝賢皇後富察氏之死因,這裏還有一種傳說。據說,皇後之兄傅恒的妻

子長得妖嬈嫵媚,非常美麗。一日,春風蕩漾,曉色融和,乾隆帝護著太後的鑾駕,來剛剛完工的圓明園遊賞。到了園內,後妃、公主等一律伴隨,迎駕兩旁。

皇帝下了輿,以眼掃人群之中,有的風鬟霧鬢,有的素口蠻腰,皆裝扮得花枝招展,一時也難分高下。乾隆一轉眸間,卻見有一位貴婦,在人群中十分出眾。

但見她眉如柳葉,目如秋波,豐潤的鼻子,鵝蛋式的臉兒,白玉似的脖頸,紅潤的珠唇,含笑的粉腮掛著兩點酒渦,好個美人。

乾隆帝看了半晌,不覺魂兒飛出腔腸,飄飄然不知怎樣是好。暗暗想到:這人有些麵熟不知是誰家眷屬?隻是當著眾人麵前,不便細問,隻好呆呆坐著。不一會兒,眾人轉向皇後請過安,但見皇後站起,與那麗人握手道:“嫂嫂來得早!”

麗人連忙答道:“應該恭候!”乾隆帝聽了兩人對話,才記起這麗人是皇後的親嫂子,內務府大臣傅恒之妻。當下太後有旨:“今日來此遊覽,大家不必拘禮。”眾人都謝恩。園內樓台亭榭,珍禽異卉,美不勝收,大家玩至中午,便到離宮進了午餐,直到傍晚,太後方興盡起駕回宮,皇帝、皇後也一同隨返。皇後與傅夫人握手道別,皇帝更戀戀不,不住回頭。從此,乾隆皇帝時時把這美人兒放在心裏。

一天,遇著皇後千秋節,太後預頒懿旨,令妃嬪開筵祝壽。乾隆帝竟開心起來,忙到慈寧宮向皇太後謝恩,又回到坤寧宮,對皇後說道:“明日是你的生辰,何不去召你嫂子入宮,暢飲一天?”皇後答道:“她明日自應到來,不用去召了。”

第二天,到了皇後的千秋節。皇帝早朝之後。立即回宮。文武百官,隨駕至宮門外,祝皇後千秋。況畢眾散,乾隆帝便來到坤寧宮,眾妃嬪及公主、福晉等齊聚宮中,傅夫人也在其中。禦駕進來,眾人忙站起行禮。乾隆帝忙道:“一切蠲免。今天是皇後生辰,奉皇太後懿旨賜宴,大家好好暢飲一天,不必拘禮。”

遂令大家卸了禮服,一概賜坐。偏這傅夫人,換了常服,更加妖豔,杏臉桃腮,楚楚動人。

乾隆帝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嫣然一笑道:“壽禮未呈,先蒙賜宴,這都是皇太後、皇上的恩賜,臣妾感激不盡。”

乾隆帝道:“姑嫂一體,何用客氣?”當下傳旨擺宴。於是,乾隆帝坐首席,皇後坐次席,皇帝令傅夫人坐第三席,傅夫人謙讓一番,隻好入座。

眾妃嬪、福晉、公主也依次侍坐兩旁。這次壽筵,山珍海味,非常豐盛。飲至半酣,眾人帶著酒意。乾隆帝蒙發詩興,要讓大家即事吟詩。公主、福晉嚷道:

“這個旨意,須會吟詩的方可遵從;若不會吟詩,皇上可不要治罪。”

乾隆帝道:“不會吟詩,罰飲三杯,隻有皇後與嫂嫂不在此例。”眾人無話。

乾隆帝起句道:“坤闈設帳慶良辰。”

皇後即續下旬道:“奉命開筵宴眾賓。”

乾隆帝聞皇後吟畢,便道:“第三句請嫂嫂聯吟。”

傅夫人忙道:“臣妾無能,願意遵旨罰飲三杯。”

乾隆帝道:“剛才說過嫂嫂不在此例。不過姑姑能詩,嫂嫂沒有不能吟的道理。”

傅夫人被迫,隻好想了又想,說道:“臣妾也叨恩澤逮。”

乾隆帝又道;“我接下句:兩家並作一家春。好不好?”

傅夫人極口讚揚。

宴席呼三喝四,好不熱鬧。傅夫人連飲了幾杯,麵帶紅暈,飄飄欲仙,更惹人愛,把個皇帝弄得神魂顛倒。皇後與傅夫人多飲幾杯,皆有醉意。不一會兒,皇後已大醉,由宮女扶進寢宮,皇帝也讓宮女將傅夫人扶到別宮暫寢。眾人散了酒宴,謝恩退去。乾隆帝卻乘機溜進傅夫人寢宮。見到美人,心魂蕩漾,卿卿我我,成就了好事。

這時,天色已晚,皇後醒過酒來,想起傅夫人還在宮裏,便令宮女前去探視,宮女去了好一會,才含笑回報,稱傅娘娘臥室緊閉,不便入內。皇後道:“皇上呢?”宮女道:“萬歲爺麼?”說了兩聲,紅了兩頰,停住下文。皇後已略知一半,歎了一聲。不好再問下去。這晚傅夫人不勝酒力,留住宮中。

第二日清晨,皇帝仍像往日一樣出視早朝,傅夫人來到皇後寢宮坤寧宮,皇後一看,隻見雲鬢半彈,猶帶睡容,便帶醋意道:“嫂嫂恭喜了!”說者有意聽者心驚。這句話說得傅夫人隻覺臉上陣陣發熱,立即匆匆告辭出宮。

自此,皇後見了乾隆帝,不似前日那般溫柔,乾隆帝也覺得暗暗抱愧,但和傅夫人卻情熱如火,不知有多少佳期密約。皇後顧著麵子,不好聲張,隻好忍在肚裏,悶悶不樂。誰知禍不單行,皇後的親子永璉,竟於乾隆三年,突得急病,不幸夭折。永璉剛滿 9 歲,聰明伶俐,深受皇帝喜愛。本已由乾隆帝遵照家法,密立皇儲。恰在這時去世,皇後恨上添恨,痛不欲生。

乾隆帝乘此機會,百般勸解,再三引咎,允其再生嫡子,當續立為儲,並諡

永璉為端慧皇太子,賜奠數次。皇後才轉回心來。過了幾年,皇後又生一貴子,賜名永琮,怎知永琮 2 歲時,得了天花,過早夭折。皇後哭得死去活來,乾隆皇帝自然也很傷感。此時的富察氏精神委頓,毫無興致。乾隆帝便,借東巡為名,奉皇太後率皇後啟鑾,以消皇後憂悶為實。沿路山明水秀,林靜花香,可是,皇後卻無心欣賞。

這次東巡,護衛的禁軍,由侍衛內大臣傅恒統領。有一天,傅恒來到皇後的乘船,向胞妹問安,閑談中無意透露傅夫人所生的兒子福康安可能是龍種。皇後聽後,越發恨兄嫂不知廉恥,也恨自己的胞兄懦弱,簡直是窩囊廢!這時的皇後不單是氣惱,還有無限的悲痛。當船行到德州水麵,皇後因諫皇上不要尋花問柳,便與乾隆帝頂撞起來,皇後言語尖刺,使皇帝越發難堪,盛怒之下,反手一掌,打在皇後臉上。

刹那間,皇後臉無血色,渾身顫抖,想到自己已盡孝道,卻一無所得?愛子夭折,皇帝移情,雖貴為皇後,卻無樂趣,真是活受罪,不如一死了之。忽然間,隻見皇後一轉身子,踉踉蹌蹌直奔後艙,等皇帝醒悟追過去時,隻聽“撲通”一聲,人已落水。待救上來時,已經絕氣。這件大事非常突然,導致無人敢說皇後跳水自盡。

孝賢純皇後終年 37 歲。乾隆帝對結發妻子感情極深,夫妻恩愛,一旦永訣,十分悲痛,諭令大辦喪事,典禮極其隆重。大行皇後梓宮送到北京長春宮,帝親臨視,皇子祭酒,王以下文武官員齊聚舉行哀禮。皇帝持服用素綢,九日綴朝。

妃嬪以下,皇子、皇子福晉鹹服白布,截發辮,剪發。王以下文武官員,公主、福晉以下鄉君、奉恩將軍恭人以上,民公侯伯一品夫人以下,侍郎、男夫人以上,皇後娘家男婦,和其他人員,俱成服,齊聚舉哀。外藩額駙、王、公、台吉、公主、福晉、郡主及朝鮮等國使臣於服內來京者,亦成服,每日三次奠獻。諸王以下文武官員皆齋宿二十七日。

乾隆帝“深為哀慟”,不僅親作挽詩,並親寫《述悲賦》:

……念懿後之作配,廿二年而於斯。痛一旦之永訣,隔陰陽而莫知。昔皇考之命偶,用掄德於名門。俾逑予而屍藻,定嘉禮於渭濱。在青宮而養德,即治壺而淑身。縱糟糠之未曆,實同甘而共苦。乃其正位坤寧,克讚乾清。奉慈闈之溫情,為九卿之儀型。……嗟子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連棄。致黯然以內傷兮,遂

邈爾而長逝。……嗚乎,悲莫哀兮生別離,失內位兮孰予隨?入椒房兮闃寂,披鳳幄兮空垂。春風秋月兮盡於此已,夏日冬夜兮知複何時?

愛妻孝賢皇後之死,以及三個月前皇後之第二嫡子永琮之殤,使乾隆帝悲痛萬分,因而脾氣暴躁,對辦理喪儀不恰當、不敬皇後的人嚴加懲罰。大阿哥永潢因迎喪失禮遭斥,管理翰林院的刑部尚書阿克敦以大行皇後冊文誤將“皇妣”譯為“先太後”滿文而被判決斬監候,刑部尚書、侍郎盛安等官全部革職留任,工部尚書、侍郎因辦理皇後冊寶,“製造甚屬粗陋”而均遭訓斥,侍郎索柱連降三級。

一大批官員“違製”,於百日之內剃發,遭到重罰,江南河道總督周學健、湖廣總督塞楞額被斥為“喪心悖逆”,“棄常蔑禮”,“喪心病狂”,而勒令自盡。

因後之喪儀而分別遭帝訓斥、降級、革職、罰俸、賜死的,有大學士、尚書、侍郎、總督、巡撫張廷玉、高斌、尹繼善、汪由敦等等官員,可見帝對孝賢皇後之篤愛及哀悼。

孝賢後生永璉、永琮二子,皆殤,一女亦殤,另一女封固倫和敬公主,於乾隆十二年嫁至科爾泌輔國公色布騰巴爾珠爾額駙。十七年色布騰巴爾珠爾進襲親王,二十年蒙帝賜雙俸,增加護衛。固倫和敬公主在乾隆五十七年去世。

在乾隆皇帝眾多的妃嬪中,百年以來人們談論不衰的是極富傳奇色彩,而道明真相又極其平常的所謂“香妃”。

香妃之名,晚清就開始流傳,辛亥革命以後更為人所津津樂道。

1915 年在故宮外朝地帶新成立的古物陳列所將一幅名為“香妃戎裝像”油畫陳列於浴德堂後。好事者趨之若鶩,古物陳列所前門庭若市,香妃豔事很快傳遍九城,成為京師街談巷議的新聞。“香妃戎裝像”所畫係一內著紅裝,外罩鎧甲,佩劍挺立的英姿颯爽的年輕女子,據說出自乾隆年間宮廷畫師郎世寧的手筆,畫像下並附古物陳列所寫的《香妃事略》:

香妃者,回部王妃也,美姿色,生而體有異香,不假熏沐,國人號之曰香妃。

或有稱其美於中土者,清高宗聞之,西師之役,囑將軍兆惠一窮其異。回疆既平,兆惠果生得香妃,致之京師。帝命於西內建寶月樓居之。樓外建回營,毳幕韋鞲,具如西域式。又武英殿之西浴德堂,仿土耳其式建築,相傳亦為香妃沐浴之所。

蓋帝欲藉種種以悅其意,而內稍殺其思鄉之念也。然容妃雖被殊眷,終不釋然,

嚐出白刃袖中示人曰,國破家亡,死誌久決。然決不效兒女孜漢徒死,必得一當以報故主。聞者大驚。但帝雖知其不屈,而卒不忍舍棄也。如是數年,皇太後微有所聞,屢誡帝不可再去,不聽。會帝宿齋宮,急召妃入,賜縊死。有圖即香妃戎妝像,佩劍矗立,赳赳有英武之風,一望即知為節烈女子。

古物陳列所在《香妃事略》結尾處不忘告訴觀者:“原本現懸浴德堂,係郎世寧手筆。”《香妃事略》雖不能掩飾其招徠看客的廣告味道,但這篇短文結構謹嚴,文彩飛揚,史事傳聞虛實難辨,確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加以舉寶月樓、“回回營”、浴德堂等古跡為證,難怪一時萬人爭說,九城轟動。隨後出現的有關香妃的演義、小說、戲劇等雖情節更加動人,其淵源蓋出於《香妃事略》。

據學者考證,民間盛傳的香妃其原型即是乾隆皇帝的容妃和卓氏。《香妃考實》一文中指出,乾隆容妃和卓氏既姓和卓,必為真主默罕穆德後裔,與後來據回疆叛亂的大小和卓或為兄妹,或為父女。和卓氏入清的時間,當在大小和卓未叛之前。原文這樣敘述:

大小和卓在伊犁初定時,實為受中朝之惠,而得返故境。迨其叛也,已在(乾隆)二十一二年間,始漸明叛狀,至二十四年秋,乃討平之,兩和卓授首。而和卓妃之入清,當在其先。蓋兩和卓由準(準噶爾)得釋時,以乞恩於中朝而進其女,非叛後以俘虜入朝也。

史學家認為,乾隆皇帝考慮到和卓氏與宮中妃嬪言語不通、嗜欲不同,決定在西苑瀛台之南修築寶月樓,“以為藏嬌之所”。又在毗鄰寶月樓的西長安街街南辟出一區,定名“回回營”,並添建回教禮拜堂,專門安置歸順之回民,“屋舍皆用回風,以悅妃意”。寶月樓建於 1758 年之春,當時回疆軍事方殷,據此可進一步證明和卓氏入清必在大小和卓發動叛亂之前。

據《清皇室四譜》等文獻資料載,和卓氏初入宮賜號貴人,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冊封容嬪,三十三年(1768 年)晉容妃,五十三年(1788 年)四月十九日卒。容妃既受恩寵,且又善終,所謂身懷利刃、欲伺機行刺皇帝以報故主雲雲,隻可視為荒誕不經之言,進而推想容妃恐怕也不會是遍體異香的西域美人。

不過,寶月樓確為乾隆破宮中舊例為容妃準備的香閨,並從皇帝禦製寶月樓詩文中推繹出他對容妃的綿綿戀情。如禦製《寶月樓記》中說:“樓之義無窮,而獨名之曰‘寶月’者,池與月適當其前,抑有肖乎廣寒之庭也。”《寶月樓記》

又說:“夫人之為記者,或欣然於所得;而予之為記,常若自識,是宜已而不已。

予亦不知其何情也!”有學者據此推測道:“此又見高宗之用情,而兼露英主本色,自以為宜已,則對此叛回之女不宜尊寵,亦明知之;然不能已,則自問亦不知其何情,可知其牽於愛矣。”再如,乾隆五十六年(1791 年)新正禦製《寶月樓自警》

詩雲:

“液池南岸嫌其遠,構以層樓據路中。卅載畫圖朝夕似,新正吟詠昔今同。

俯臨萬井誠繁庶,自預八旬恐脞叢。歸政之年亦近矣,或當如願吳恩蒙。”

有學者認為此詩似與容妃有關:“此詩在乾隆五十六年,距容妃之喪已將及三年,詩中殊有悼亡意味。高宗文字不足以綺靡言情,且又須保持帝王尊嚴態度,隻能如此。然感慨之意,溢於言表。雲‘卅載畫圖’,決非樓之圖。樓為南海底倚牆盡處,何有於卅載之畫圖,而朝夕求其似否?羞知畫圖郎樓中人之圖也。香妃像舉世流行於今日,當時有郎世寧畫漆戎妝一像,為遊行從蹕圍獵行宮之貌。

殆即詩之所指。卅載之圖尚朝夕求其相似,可知珍惜之意。曰‘新正吟詠昔今同’,同之中分今昔焉,即所謂物是人非者也。”

自《香妃考實》刊出,香妃雖被揭去麵紗,變成了實有其人的容妃,但其魅力未減當年,有關容妃的軼事仍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仍是文人馳騁遐想的素材。

《乾隆皇帝大傳》中說:“帝特於臨街築寶月樓以居容妃,又特於牆外建”

回回營“修禮拜寺,以及親寫許多首關於寶月樓之詩,這一切充分表明了乾隆帝對容妃是何等的寵愛。”

高陽先生《清朝的皇帝》一書中也提到了容妃,他說:“高宗生平所眷者兩女子,一即福康安之母,傅恒之夫人;一即容妃。”高陽以為,乾隆之所以蓋寶月樓,“原因並不止言語不通,嗜欲不同”,而是有如下三因:

首先風俗大不相同。坤寧宮每日煮豬兩口祭神,元旦子刻祀神當皇家禮中最隆重者,皇帝、皇後行禮;春秋兩大祭,皇後亦到,妃嬪自當侍從。而最尷尬者,則為後妃受胙,此為回教徒,萬不能忍之事。高陽先生進一步申說,戊寅為乾隆二十三年,和卓木正囂張之時,回疆亦未人版圖,高宗必須懷柔,不能強使容妃(香妃)叛教。且既承恩寵,亦不忍出此。

其次,大內後宮,除禦花園外,別無遊觀之處,高宗築寶月樓於瀛台之南,

則隨時可以駕幸西苑,而不必如臨幸圓明園,須勞師動眾。同時,容妃獨承雨露,亦不虞其他妃嬪有爭寵而左右為難之苦,高宗為己計者甚便。

最後一點是利用容妃了解回部的情況,特別是地理,以便在指授方略時有所依據。此在高宗實不免內疚於心,方滅其國,又寵其人,複以得其人的智識,為取其國的助力。高陽先生還說:“回部叛亂,以及兩和卓木兵敗,為其同族所殺,在當時都是瞞住容妃的。其後以無母家可歸省,乃於寶月樓外,‘營回風之教堂及民舍’,以慰其鄉思。”

近來,法國作家、法蘭西學院院士阿蘭?佩雷菲特又以生花妙筆使香妃揚名海外。佩雷菲特在《停滯的帝國——兩個世界的撞擊》一書中講述說,乾隆一生有過三次熱戀,一次是和雍正的妻子馬佳氏,最後一次是皇帝六十歲時愛上了和珅和大人,這中間的一次,就是單戀身上發出沁人心肺的天然香味的回族香妃:

這位異族的女囚一心懷念著在喀什附近被乾隆的士兵殺死在身邊的丈夫。她對乾隆這樣說:如果想用武力占有她,她會把他殺死。一天她不就從袖內抽出一件匕首來了嗎?而在天子麵前誰也不準亮出武器的。當衛兵從她手裏奪走武器時,她傲慢地高喊:“我還有許多呢!”皇帝想方設法來改變她的冷淡態度,甚至在中國鼓勵伊斯蘭教,甚至讓耶穌會的建築師在紫禁城內仿照她故鄉阿克蘇為她建築一座清真寺。耶穌會士為信喇嘛教的君主建造一座清真寺,真是各種教會合一了。皇帝日漸衰弱。太後第二次出來中止這樁令人議論紛紛的愛情故事,讓肇事者自盡了事。乾隆說她天地靈秀之氣,都讓你一人占盡了。為她的死而久久痛哭。他為她寫了碑文:

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終,明月缺。

在喀什綠洲幾公裏外,在戈壁沙漠和蘇聯突厥斯坦的邊上,為紀念“回族香妃”而建立的清真寺內供人憑吊的碑石上仍然可見這篇碑文。

近年來:經過中外學者對清朝官書、檔案以及其他文獻資料的開掘和研究,已經可以確證下述幾個問題:

容妃和卓氏雖與叛清的回部(清朝史籍中稱居住在天山南路、信奉伊斯蘭教的維吾爾族人為“回人”,稱其地為“回部”或“回疆”)領袖大和卓布拉呢敦、小和卓霍集占同宗,為派罕帕爾(即派噶木巴爾,回人尊默罕穆德為“天使”,派

罕帕爾即回語“天使”之意)後裔,但她那一支家族卻不僅沒有卷入大小和卓發動的叛亂,而且當清軍勝利地追剿向境外逃竄的大小和卓木時,容妃和卓氏的叔叔額色尹、胞兄圖爾都還領兵到將軍兆惠大營協助官軍作戰。就輩分而論,額爾克和卓額色尹是大小和卓木的堂叔。乾隆二十四年(1759 年)閏六月,當額色尹來到兆惠大營,告訴他“六月內遇布拉呢敦所屬百餘人,剿殺甚眾”,兆惠對來歸的額色尹等加以撫慰,並令其遣人到境外布魯特部落“往取家屬”。

將軍兆惠表麵上對來歸的額色尹等予以撫慰,骨子裏卻猜忌甚深,他隨後即密奏乾隆皇帝:“因思伊等係霍集占同族,又與布魯特相契,恐回人等又以伊等為和卓,妄行敬信,應於到京後請旨,將伊等或留京城,或安插安西、哈密等處。”

乾隆諭令兆惠先將額色尹等送京。當年九月額色尹等抵京,經軍機大臣麵詢,得悉額色尹等身世、經曆,乾隆皇帝指示:“額色尹係霍集占一族,且久居伊犁,不便遣回葉爾羌等處,應即留京師居住。”此時,圖爾都和卓正在送京途中,皇帝同時諭示,將額色尹、圖爾都等“家口送京”。

乾隆二十四年(1759 年)十月初二日,以額色尹與其侄瑪木特“俱係派噶木巴爾後裔”,分別授公爵和紮薩克頭等台吉。到除夕宴清朝正外藩時,“回子公額色尹、一等台吉瑪木特、圖爾都和卓”敬陪末席,可見容妃之兄圖爾都的進京當在二十四年年底。圖爾都亦很快被授以品級,乾隆二十五年正月十六日皇帝諭軍機大臣:“在京安插回人內,額色尹係公品級,瑪木特、圖爾都和卓係紮薩克,應歸理落院管轄。又樂工、匠藝人等,共編一佐領,其佐領著自和卓補授,歸內務府管轄。嗣後續到回人,均人此佐領下。”

作為額色尹的侄女、圖爾都的胞妹和卓氏大約在乾隆二十五年初被護送至京。據清官檔案所記,乾隆二十五年二月初四日新封和貴人,並賞賜珊瑚朝珠、金銀首飾,及緞紗皮綿等袍褂衣物。和貴人即維吾爾族姑娘和卓氏,時年二十七歲。

如此一說,乾隆皇帝於乾隆二十三年春修建的寶月樓也不可能是皇帝為容妃營築的香巢。

史籍記載,寶月樓於二十三年春動工興建,當年秋天落成。這段時間,清軍正在庫東一帶與回人苦戰,乾隆皇帝豈能預料一年多後有個回女和卓氏來歸?更不可能為一個莫須有的回女在西苑預修金屋以備藏嬌。

何以修建寶月樓?乾隆在《寶月樓記》中已交待得再明白不過了:

寶月樓者,介於瀛台南岸適中,北對迎熏亭。亭與台皆勝國遺址,歲時修葺增減,無大營造。顧液池南岸,逼近皇城,長以二百丈計,闊以四丈計,地既狹,前朝未置宮室。每臨台南望,嫌其直長鮮屏蔽,則命奉宸,既景既相,約之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