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是我國曆史上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關於他的出身,曆來說法不一。
一種是浙江海寧陳氏。據《清朝野史大觀》所稱,康熙年間,皇四子雍親王胤禛與朝中大臣陳閣老很相善,王妃鈕祜祿氏生得非常美貌,深得雍親王寵愛。
她與陳夫人關係也很要好,常有來往。相傳,陳閣老五十餘歲時,其夫人忽然懷孕,陳閣老很是歡喜,早燒香,晚磕頭,求得菩薩保佑,生個兒子,好接繼香火。
此時,王妃鈕祜祿氏也懷了孕,渴望生個男孩,日後出人頭地。
康熙四十九年,鈕祜祿氏與陳夫人同年同月同日分娩。陳夫人生了個男兒,實現了心中的願望,而王妃竟生了個女孩,內心愁悶。王妃的身邊婢女李媽十分聰明,她知曉王妃的心事,便忍不住對王妃說:“奴才願為王妃效勞,能將公主變成小王。”接著便與王妃商議了一番。王妃聽後,大為欣喜,忙讓李媽著手去辦,這李媽出了宮門,便來到陳閣老府上,先說道:“恭喜夫人生了貴子。”接著說:“王妃也生了小王,王妃讓老婢來此告訴夫人,待滿月時,請夫人帶小官人到宮裏看看。”陳夫人高興答應。
到了滿月那天,王妃不見陳夫人與小官人進宮,內心非常著急,令李媽到陳府去接。當李媽又來到陳府時,見陳夫人正害病,陳閣老沒有進宮的打算,就說:
“我家王妃在宮裏準備了各種各樣禮物,如果夫人與小官人不能去,恐怕王妃會生氣的。”陳閣老聽後,沉思了半天,最後決定讓奶媽抱著小官人隨李媽進宮。
來到宮裏,李媽讓陳府奶媽在下房等候,便抱著小官人見了王妃。一直到暮色降臨時分,李媽才將孩子交給陳府奶媽,抱回陳府。
回到家裏後,揭開臉罩一看,不由大吃一驚,竟是個女娃。陳夫人非常痛心。
陳閣老也非常憂傷,但知道王妃生的是女孩,將兒子換去,想日後有望當皇帝,這樣想來,便對夫人說:“不要哭鬧,不得聲張。出了這事,隻能將錯就錯,否則性命難保。”
日後,王妃抱著小王子出來與雍親王見麵,雍親王見這白白胖胖的兒子,又是鈕祜祿所生,滿心喜歡,倍加寵愛。而陳閣老怕別人知曉,便告老還鄉,回到浙江海寧。但後來“陳與帝共一宗”之說仍然不脛而走,傳遍大江南北。
另一種說法,乾隆是在康熙年間,為熱河行宮——避暑山莊的宮女所生,這宮女名叫李金桂。康熙四十九年秋季,皇帝率領皇子親貴,文武大臣,來到“木蘭圍場”舉行大規模的狩獵活動。這“木蘭圍場”位於承德以北四百裏一帶,此地山高林密,百獸俱全,是個理想的狩獵場所。方圓數百裏的圍場,共由五十個小圍場組成。
八月底的一天,在阿格鳩圍場,康熙皇帝端起獵槍,打中了一頭肥碩的梅花鹿。皇帝的槍聲一響,各隊扈從聞聲策馬揚鞭,追逐四散的群鹿。中間有一隊的領隊是皇四子雍親王胤禛,這胤禛身材魁偉,能騎善射。這次他挑中一隻大鹿,全力追趕,足足追有一頓飯的功夫,才舉槍射擊,連發兩槍,射死了這頭鹿。胤禛勒住馬,回頭望去,隻有貼身的一個叫恩普的“哈哈珠子”(男孩子),氣喘籲籲趕上來,其他人馬已不知去向。胤禛高興地對恩普說道:“砍下鹿角,以便回去登賬。”恩普卻先拿出一個木碗,割開鹿的喉管,接一碗鹿血,遞給胤禛,那胤禛一口氣喝了大半碗,然後才動作麻利地砍下鹿角,主仆二人跨上馬,緩緩南行。
鹿血有壯陽補氣之奇效。沒多久,隻見騎在馬上的胤禛臉脹得通紅,鹿血勁發,心裏像有一團壓不住的火,喉嚨熱乎乎的,像有東西梗得難受,喘不上氣來。
胤禛忙對恩普道:“這附近有人家嗎?”恩普回答說:“四爺,翻過前麵的山,就能看見行宮,我去找個妞兒讓您享用。”胤禛隻好重新上馬。他們順坡而下,很快到了平地,這平地盡處,是一個菜園,菜園邊處,又是一片樹林,林邊一座茅屋出現在視野當中。主仆二人停住馬,恩普忙說:“四爺,您先進屋等等,我馬上就回來。”胤禛明白他去做什麼,便進屋坐在炕沿上等著。
不多時,恩普就將一位宮女推進屋,然後又掩上門。宮女一聲驚叫:“四阿哥!”胤禛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黑暗之中與這宮女草草完事,演出了這段露水姻緣。事畢,胤禛推開屋門,轉過頭一看,真是吃驚不小,這宮女長得實在太醜,想到剛才那番光景,不由大失所望,恨不能馬上離開此地。於是急忙叫道:
“恩普,快牽馬來!”。胤禛上了馬後,一言不發,往北走去,心裏一直叨咕:原
來清朝家規嚴格,皇子私通宮女,算是穢亂宮闈,這事如果傳出,不僅自己競爭皇位無望,還會給臣下和後人留下笑柄。隻有當機立斷,除掉這知情的哈哈珠子。
想著想著便走近峽穀,這峽穀路十分狹窄,一麵是懸崖,一麵是峭壁。胤禛讓恩普前方帶路,自己揚鞭策馬跟著,當他靠著峭壁一麵與恩普的馬接近時,便揚起鞭子狠狠向恩普的馬眼抽去,恩普馬受驚,亂踹亂跳,三下兩下,就把恩普甩落懸崖,馬也隨後落進穀底。
當胤禛望見前麵有皇帝派遣的七八個近侍騎馬迎來,都停住馬,一名禦前侍衛趕緊說:“四阿哥,奴才們可找到你了。”胤禛便將如何追上了一頭大鹿,恩普又是怎樣一不留神掉下懸崖之事細述一遍,禦前侍衛安慰一番,留下兩名侍衛查找恩普下落,自己便陪著胤禛上馬,返回圍場。自然免不了皇父幾聲責斥,便又隨皇帝回到避暑山莊。緊跟其後,禦前侍衛稟報了恩普的死訊及善後處理。沒過多久,雍親王及陪侍人馬就隨皇帝回京了。
後來,金桂在破舊不堪的馬棚裏產下一子。宮中知道後,由德妃出麵,征求康熙帝同意,才將這個孩子抱入宮中,民間留傳他就是乾隆帝。
據正史記載,乾隆生於康熙五十年(1711 年)八月十三日,其母是鈕祜祿氏。
鈕祜祿氏於康熙四十三年賜侍胤禛藩邸為格格。弘曆即帝位後尊她為孝聖皇太後。所謂乾隆為漢人之後,以及他是雍親王“野合”而生,並無史實可考,恐怕僅是傳說而已。
關於乾隆的身世的第一種傳說,我們有必要考查“海寧陳家”。“海寧陳家”
一詞,在清代之時,朝野聞名,無人不曉,乃至帝王君主,亦襲其辭以稱之。道光朝有江西建昌道員陳崇禮應召,道光帝詢其家庭背景。陳崇禮為佐貳屬員起家,當時官場之風重科舉出身,因此意頗惶愧。然當陳奏明自己係陳元龍、陳世倌之後代,道光帝欣慰曰:“汝固海寧陳家也。”遂擢陳崇禮為鹽運使,可見其晉升純係得力於門望。海寧,清為州治,位於浙江北部,南臨杭州灣。清世談官閥,侈恩遇者,無不知海寧陳家。而恩遇隆盛之原因,乃至謂:清代有一帝,實為其家所產,或謂係聖祖康熙帝,或謂係高宗乾隆帝,而集四方傳言,則以指乾隆者為多。直至清末,可以說海內上自縉紳,下迄婦孺,莫不知海寧陳家子有一人為帝之說,而漢人尤為津津樂道,眾口一詞,有憑有據,牢不可破。其流傳之廣,影響之大,簡直可以與“太後下嫁”、“順治出家”、“雍正被刺”等傳說比肩,並稱
為清官四大奇案。
海寧陳家之園邸,有禦書“愛日堂”、“春暉堂”二匾。日,尤如父也,“愛日”可譯為孝養父親,“春暉”取子唐朝孟郊《遊子吟》詩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大意為母恩。持乾隆為海寧陳家子之說者以此為力據。但是考證史實,此二匾為康熙所書,與乾隆毫無幹係。《清史稿·陳元龍傳》載:“康熙三十九年,遷侍講學士,次年,轉侍讀學士。四月,上……作書,賜內直翰林同觀。
諭曰:‘爾等家中各有堂名,不妨自言,當書以賜。’元龍奏,父之門因年過八十,擬‘愛日堂’三字。禦書賜之。”這就是禦書“愛日堂”匾之由來,時陳元龍同鄉查升,擬請“澹遠”二字,康熙亦即揮筆賜之。禦書“春暉堂”匾之由來,係康熙四十六年事。據《海寧州誌·列女》載,陳元龍胞弟陳邦彥,其父陳維紳,死得很早,迎娶黃氏,“陳維紳娶黃氏,錢唐相國文僖公侄孫女,觀察懷玉季女也,年十九歸陳。三載寡,守節四十一年,丸熊教子,直至成人。以子邦彥貴,封淑人。康熙丁亥,禦書‘節孝’二字旌其門,癸醜,賜‘春暉堂’額”。由此看來,康熙為臣工家府題寫匾額,乃經常之舉,目的是施之恩德,喚之感念,融洽君臣關係,實屬馭下之道,毫無穿鑿附會之處。再如康熙四十四年乙酉南巡,時桐城張文端、公英已以大學士致仕,迎輦清江浦,隨至江寧。康熙準備啟駕,張英已與在籍諸臣奏請,允留一日,得旨:“念老臣懇求諄切,預備再留一日啟行。”最初,張英已謝職歸籍臨行時,禦書“篤素堂”三字以賜;在淮安,則禦書“謙益堂”及“葆靜”匾額;在江寧,則禦書對聯及“世恩堂”匾額,他所賜賚,不可勝言。“世恩”二字,於好事者揣摩亦可聯為“祖上恩德、後嗣感念”
之類,難道康熙與桐城張家有脈因?不然為何單挑“愛日”、“春暉”之禦書匾額而指清代有一帝為海寧陳家之後呢?
海寧陳家登科入仕,始於明正德八年(1513 年)分科陳中孚,後來科名仕官之盛,實屬少見。陳氏之顯貴,在明代為陳與郊、陳與相兄弟,一為提督四夷館太常寺少卿,一為貴州左布政。與郊之後雖有科第官職,但比不上與相之後代,頗應“芝麻官數”之讖語。與相之子陳元暉、陳祖苞同登萬曆癸醜進士,一為山東左參政,一為順天巡撫,正值明末。海寧陳氏科第之奇,常以父子兄弟同登一榜為傳統。祖苞之子陳之遴,為崇禎丁醜榜眼,官至中允,入清後遂即擺升至大學士。之遴弟陳之暹之子陳金允,為康熙朝尚書。祖苞之後代多清貴之官,然不登
卿相。與相還有一子陳元成,官至大學士,陳氏為卿相者,皆元成之後。元成之子陳之遴為拔貢生,之遴之子陳元龍為宰相、孫子陳邦彥為侍郎;元成另一子陳之間為歲貢生,之間之子陳詵為禮部尚書,詵之子陳世倌為宰相;之間還有一子陳世仁為翰林檢討,世仁之子陳用敷官督撫。之間另有一子陳論為刑部尚書。海寧陳氏在康熙、雍正間,官仕顯赫,中外居要任者極多,而科第尤以康熙年間為最。康熙四十二年癸未會榜,陳元龍弟陳嵩,侄邦彥、陳詵之子陳世倌,三人同榜,按行輩竟為三代。康熙五十六年,元龍之子陳邦直,世倌之兄陳世仁,另有一服屬較疏的陳武嬰,兄弟三人同榜。一時以天下之大,參試者之多,而屢為海寧陳家所占,免不了以神秘之見解,附會於帝出乎陳家,特假科榜以恩賞。但是,附會傳說者不知陳家有此異數,是在乾隆未出世多年之前。以榮盛之勢相較,海寧陳家至乾隆朝,官途日趨衰落了。
陳世倌在雍正年間,曾做過巡撫大員,至乾隆六年,由工部尚書升至文淵閣大學士。至乾隆十三年十一月,以錯擬票簽革職。陳世倌被革職後兩年,乾隆十五年八月,進京恭祝皇帝萬壽,想竭盡諂媚之辭,寶財之獻,結果乾隆賞其原銜,依然下令將其遣回原籍海寧。至乾隆十六年三月,命來京入閣辦事。九月,兼管禮部事。自陳世倌複起,在內閣中萬事謹慎,至乾隆二十二年,以老病請求退職。
乾隆帝不加理會,陳世倌卻遲遲不肯遽歸故裏,帝亦視而不見,不肯諭留,而陳世倌最終未行即卒,老死他鄉——正如傳說中所言,乾隆南巡至海寧陳家去見或者去認那位辭官回家的生身之父陳世倌,也見不到認不了了。
乾隆生於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若論抱養異姓之子,一定出生在康熙五十年內,且月份日期也不能有很大的出入,而且必須是當朝天子康熙或雍親王胤禛之所為。據考這一年海寧陳氏在朝者有兩位達官,一是陳世倌之父陳詵,當時由湖北巡撫內升工部尚書,其擢職在四月,已在京朝任事;另一位是陳元龍,是八月初四日由吏部左侍郎遷廣西巡撫,距乾隆生日隻隔幾天,當尚在朝,未赴新任。
陳詵與陳元龍為同祖兄弟,皆為大學士陳元成之孫。值得關注的是,傳說帝家以女換去陳世倌之子,而當時陳世倌並未在京任朝官,即使是時生育一子亦無條件被帝家易去。而陳氏為官者陳詵、陳元龍,其子嗣由來及後世俱明,又何曾別有一子為帝家所換。
另外,當時陳詵或陳元龍果有一子被康熙帝或雍親王抱而易之,因其隱諱而
後世鮮知。若指康熙所為,絕不可信!康熙是清代帝王中子女最多的一位,共計有五十五個子女,其中子三十五人,除夭折早亡者外,成年皇子二十人,均受牽聯。時複立皇二子胤礽為皇太子不久,至將再廢,而諸皇子蠢蠢欲動,皆欲謀儲,釀成後來兄弟相戕之禍。麵對這種情況,康熙極為擔心,為何還要以“鳳換龍”
之手段抱一異姓者,置之雍王府,而又隱諱其事,以成漢人潛移滿族天下?若當真如此,則康熙就是存心預謀將天下交與漢人才立雍親王為儲嗣,以促成易來之陳氏子將來繼其父而稱帝,胤禛奪嫡之疑案便不存在,而諸王的不滿與聲討也便可以理解,其仇視所問便是康熙而非雍正了。這種揣測,是無法想像的,極不合情理的,絕對不能成立!
若指雍親王胤禛私下抱易陳氏子,則當時雍王之前有三子,第一子及第二子雖早殤,第三子弘時時已八歲,何必再抱一異姓漢人?莫非胤禛亦聽說“青龍蟠橋下”、“檀樹墳之後人位極人臣”等海寧吉兆,曉得陳氏三子必有九五之福嗎?
而這必須建立在胤禛能夠繼統稱帝的根基上才能實現,時兄弟相煎正熾,焉知皇位歸於哪個皇子?就算胤禛自信有把握能夠摘取金鑾,以當時韜晦審慎之為,亦不肯易換漢臣之子,以供諸兄弟攻擊之資。角勝於毫芒之間的諸皇子,最怕給人留下話柄,何人這樣做,無異於自取滅亡,其帝王之夢必成泡影,而且極有獲罪遭遣之禍。所以,假設陳詵或陳元龍有一子被康熙帝或雍親王易去,其動機難以成立,後果更不堪設想,假想也就失去意義。
此外,有清一代,旗人生子一定要報都統衙門,宗室生子一定要報宗人府,定製十分縝密。何況紫禁城內,門禁森嚴,怎麼能隨意抱子出入宮內?民間流傳演義故事中將臣工、侍從以至仆婦出入深宮大內說得如同信步街肆,晉見皇帝與皇太後、皇後如同徑尋親朋,還有什麼金鑾殿上皇帝召見攜手臣工之類,都是缺乏宮廷常識的胡亂捏造。
總之,各種傳說中關於清朝有一帝、或者幹脆說乾隆帝弘曆乃抱養於海寧陳氏之子的話,可以完全辟除。關於乾隆下江南至海寧駐幸陳家之事,也絕不是去認什麼生身父母,而是為了海塘工程。
清朝修建浙江海塘工程,始於康熙朝。雍正十一年(1733 年),雍正帝命內大臣海望,直隸總督李衛赴浙查勘海塘,諭曰:“如果工程永固,可得民生,即費千萬不必惜。”此為大舉修治的開端、乾隆登基才兩月,即諭:“浙江修理海塘工
程,該督郝玉麟等奏,增加捐納條款,經九卿令議準行。朕思捐納一事,原為一時權宜,無益於吏治,並無益於國家。朕知之甚悉。浙江增捐之處不必行。海塘工程,著動正項錢糧,辦理其事。”由此看來,雍正。乾隆盡心於民事,開不惜動支國庫,以杜絕捐輸苟且之謀。乾隆即位後,雄心勃勃,頗欲有所作為,也自有其功業。他常從形式上效仿先祖,看到其祖父康熙“為百姓檢閱河道,谘訪閭閻風俗”而六下江南,“盛典昭垂,衢謠在耳”,因於乾隆十六年(1751 年)起,中經二十二年、二十七年、三十年、四十五年,到四十九年(1784 年),也先後六次到江南巡視。對此,乾隆非常重視,自言:“予臨禦五十年,凡舉兩大事,一曰西師,一曰南巡”,並強調:“南巡之事,莫大於河工。”他在南巡中,的確比較注意興修水利,治理水患,特別是對浙江海塘工程,予以較多的關注,屢次閱視,令地方大吏將柴塘改為石塘,“為民間永遠禦災捍患”。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發展生產、維係人心、加強統治的有效作用。
乾隆首次南巡於十六年正月啟鑾,入浙渡錢塘,祭禹陵而返,壓根沒去海寧,第二次南巡在二十二年,至杭而返,也未到海寧。二十五年庚辰,錢塘江潮勢北趨,海寧告警,引起乾隆的重視,二十七年三月第三次南巡,乃親自新閱視,有禦詩雲:“兩度曾未臨,額手謝神靈。庚辰忽轉北,海近石塘行。”三月初二日諭:
“朕稽左時巡,顧及海疆為越中第一保障,比歲潮勢漸趨北大宴,實關海寧。錢塘諸邑利害,計於老鹽倉一帶,柴塘改修石塘,即多費帑金,為民永遠禦災捍患,良所弗惜。”禦詩《觀海塘誌事示總督楊廷璋巡撫莊有恭》曰:“明發出慶春,駕言指海寧。海寧往何為?欲觀海塘形,浙海沙無常,南北多次變動。北坍危海寧,南坍危紹興。……紹興故有山,為害猶差輕。海寧陸且低,所恃塘為屏。……接石為柴塘,易石自久經,費帑所弗惜,無非為民生。……”從此以後,海寧塘工成了朝廷特意區劃之事,與康熙時治河工程同樣重要。乾隆於三十年第四次南巡,四十五年第五次南巡,四十九年第六次南巡,每次都到海寧。最後一次南巡的前一年,諭曰:“至浙省海塘,前經降旨,將柴塘四千二百餘丈,一體改修魚鱗石塘,為海濱群黎永資捍衛;今要工即將完成,亦不可不親為相度。”依上述史載,乾隆南巡四至海寧,皆為塘工,絕非為他故,如傳言中尋親認父均是謠言。
乾隆巡幸海寧,海寧自然會為他安排。陳家為此地望門,累世簪纓,三朝宰位,與國同體,其園邸尤為海寧名勝,若選迎駕之處,非他莫屬。《據海寧州誌》
載,陳氏家園本名隅園,原為南宋時封安化郡王王氏家園舊址,至清時園中尚有老樹為南宋遺物,曆經滄桑,可謂難得。安化郡王為北宋靖康間太原守將王祟,金兵南侵。王稟以身殉所鎮之地,宋廷南渡後,宋高宗趙構封王稟以王號,召其後襲爵,而賜地於鹽官,即海寧城內。王氏家園曆元、明兩朝,尚有遺跡,至明萬曆時期,陳與郊得之,修治一新,因園處城中一隅,因此取名隅園。至清,傳至陳元龍。雍正十一年,年逾八旬的陳元龍乞休,其子陳邦直以編修侍養歸籍。
乾隆元年,陳元龍去世,而陳邦直遂不複出,專力營構此園,設備十分齊全、雅致。其園占地百畝,樓觀台榭,供憩息可遊眺者有三十多處。製崇簡古,不事刻鏤。有環碧堂、樓、澄瀾館、天香塢、群芳閣、筠香館、賜閑堂、養月軒、竹堂、月閣、環橋、古藤水榭等美景,供帝王駐蹕憩遊,乃為理想之佳地。居於園中,即可聞錢塘江潮聲,其地望可想而知。
乾隆第三次南巡,初幸海寧,駐在陳家,為其園禦書賜名“安瀾園”,取“安寧潮瀾”之意,不離塘工之本;並禦書“水竹延清”、“怡情梅竹”二榜於環碧堂中。當時陳邦直還健在。乾隆禦詩《駐陳氏安瀾園即事雜詠》六首。
其一:
“名園陳氏業,題額曰安瀾。至止緣觀海,居停暫解鞍。金堤築籌固,河渚漲希寬。總廑萬民戚,非關一己歡。”
其二:
“兩世鳳池邊,高樓睿藻懸。渥恩賚耆碩,適性愜林泉。是日亭台景,春遊角徵弦。觀瀾遂返駕,供帳漫求妍。”
其三:
“隅園舊有名,岩壑杳而清。城市山林趣,春風花鳥情。溪堂擅東海,古樹識前湖。世守獨陳氏,休因擬奉誠。”
其四:
“別業百年古,喬鬆徑路尋。梅香聞不厭,竹靜望偏深。瑞鶴舞法影,時禽歌好音。最嘉泉石處,撫帖玩懸針。”
其五:
“元臣娛老地,內翰肯堂年。賭墅棋聲罷,木天磚影捐。竹堂至瀟灑,月閣挹清娟。信宿當回蹕,池邊坐少延。”
其六:
“天朗惠風柔,臨溪禊可修。趣真如穀口,姓不讓岡頭。意以延清水,步因覓韻留。安瀾祝同郡。寧為暢巡遊?”
體會詩意,哪有一點兒尋親認父的意思呢?乾隆第四次南巡,未到杭州,先至海寧,正為此時全塘改柴為石。有詩“鹽官三載重經臨,兩字‘安瀾’實廑心”。
此次出行之意,亦在《駐陳氏安瀾園疊舊作即事雜詠》六首中有所反映,如:“如杭第一要,籌奠海塘瀾。”“意在安江海,心非耽石泉。”“觀塘吾本意,詎可恣遨遊?”其詩還提及海寧陳家:“鹽官誰最名,陳氏世傳清。詎以簪纓赫,惟教孝友情。春朝尋勝重,聖藻賜葆明。……”並沒有血親宗脈之隱。
乾隆第五次南巡,依然駐在安瀾園,有《再疊前韻》六首,詩曰:“觀海較前異,石塘貼近瀾。”“熟路原相識,名園頗覺寬。”“沙州逮北邊,數歲為心懸。”
“安瀾易舊名,重駐蹕之清。禦苑近傳跡,海疆遙係情。”“南北漲坍屢,悉欣詩句留。即今值愁際,那得愜情遊?”其中“禦苑近傳跡”一句,乃乾隆既幸陳家,甚愛其園,返京後遂在圓明園內效法修建,與無錫秦氏寄暢園同例,景致建與海寧之處無二,所以“安瀾園”命名。其中“南北漲坍屢”一句,指錢塘江潮勢或南或北,遷改不常。自三次南巡後,乾隆雖不能年年到此審閱,然理會海寧塘工之諭旨,在《清實錄》中記載的頗多,持二十餘年不懈,竟於一朝親告成功,謀國之勤,可以永垂史冊。
乾隆第六次南巡時,已是 74 歲高齡了,有一首詩《四幸陳氏園三疊前韻》:
“春月來觀海,古稀仍據鞍。”“鄉語分疆異,民心一例歡。”“載語世臣者,承蒙在敬誠。”“六度南巡止,他年夢寐遊。”乾隆自知以後不會有南巡再幸之日,而且上徇康熙帝,既許在位之日不超過聖祖六十一年,南巡亦以聖祖六次南巡為準止。
以上乾隆南巡四至海寧勘查塘工,因海寧這個地方沒有其他適當之地可做迎駕之所,陳家有名園遨駕,乾隆賞其園林,屢幸其家做憩遊之地,並非有其他隱衷。從當時陳氏子孫的《記恩錄》看,僅以屢荷禦題園名堂榜自炫,並無召對事實可言。傳說中的乾隆之親生父親陳世倌,在乾隆初幸海寧陳家時,已去世四年;乾隆出生之日,在京列朝的陳元龍、陳詵,也早已去世多年。乾隆對海寧陳家,絕無厚待之意,《清史稿》中有《貳臣傳》,此為乾隆所特定,開千古未聞之例。
貳臣指在前明為官,降清後又為官的臣子。“貳”即變節之意,列入此傳者,絕非褒揚。佟養性、佟養正先為明將,早歸太祖努爾哈赤,康熙之母為佟養正之孫女,康熙又娶佟養正之曾孫女為皇後,佟氏遂一律不列貳臣,此乃乾隆有意加厚。
但對海寧陳氏,則明列崇禎丁醜榜眼、入清後累升至大學士的陳之遴於貳臣不諱。
國吏明明有傳之人,其人明明曾仕於明,如趙開心,即不侍貳臣。
苟援此例,乾隆如稍為陳氏施恩加厚,何不避陳之遴之過?乾隆執政之前,陳氏為卿相者皆已逝已退,隻有陳世倌、陳邦彥二人。陳邦彥於乾隆十五年(1750年)十一月為禮部尚書,第二年十二月即被削職。此人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 年)已入翰林,且以其母節孝邀獎,得禦書“春暉堂”之賜,越雍正朝至乾隆中,在翰林已五十年,方得一侍郎之職,其提拔何速之有?又簡任一年,即被革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