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重譯詩歌,重現倉央嘉措 (3)(1 / 3)

其中,第一句中的“水生”是“荷花”的異名,第二句中的“梵天女兒”即“妙音天女”,第三句中的“多弦”是“琵琶”。

從這首詩可以看出,此時的“年阿體”詩歌,在修辭方麵比宗喀巴時期更為華麗和複雜。客觀地說,“年阿體”有了“文人詩”的意味,如果看不到這些解釋,普通人是不太容易理解五世達賴喇嘛在歌頌妙音天女的,更很難將它視為一首宗教詩歌。

這就是倉央嘉措時代詩歌的基本狀況:《詩鏡》已成為文人寫作詩歌的經典教材,詩歌在創作理論和技法方麵發展很大,但“年阿體”的格律嚴格、辭藻雕琢,使得文字艱深、流於呆板,總體說來精美有餘、質樸不足,很難貼近普通讀者。

而倉央嘉措的詩歌,雖然必不可少地受到了《詩境》的影響,不過走的卻是另外的路子。與“年阿體”的最大不同是,他的詩歌運用一般口語,采取 “諧體”的民歌形式,基本上是每首四句、每句六個音節,兩個音節一停頓,分為三拍,即“四句六音節三頓”,這樣的詩歌節奏明快、琅琅上口,還可以用民歌曲調演唱,極富於音樂感。所以,倉央嘉措的詩歌很快為民間流傳,而且,有個別詩歌逐漸演化為民歌,很少有人知道是他的作品。

這樣說來,倉央嘉措詩歌的漢譯工作,實際上應該注意兩點問題:第一,需要避免“年阿體”的弊端,也就是對辭藻不可過分雕琢,修辭並非不可用,但類似用典這類手法,則恐非倉央嘉措原意,他的詩歌漢譯,還是要流暢、通俗、自然,有民間風味才好;第二,保留民間風味,並不意味著無視《詩境》所形成的藏族文學傳統與特點。比如於道泉譯本,曾緘認為“不文”,當然是出於他在漢詩角度上的理解,但若用《詩境》傳統衡量,“不文”的批評也是公允的,於譯本確實是稍遜文采。

那麼,在後世的翻譯過程中,對詩作的創作技法、韻律節奏、形式結構等進行現代化的實踐,這是必要的;今人對古作的翻譯必然要有些現代意識,隻是過猶不及,不可因過於追求現代感而忽略了詩歌傳統。

總之,兩者兼顧,漢譯詩才比較符合倉央嘉措的原意。

7 倉央嘉措詩歌原筆原意再認識之二

上文提到的漢譯本的第二個問題,就不是風格、文字、修辭方麵等詩歌本身的問題了,而是由於漢譯者對倉央嘉措的認識偏頗等主觀傾向造成的曲筆。這類問題反應在劉希武先生譯本比較典型,他認為倉央嘉措與南唐後主李煜是一路人,他的詩想當然應是“情歌”的路數,因此,劉譯本總體上顯得比較“豔”。

劉希武先生隻是一個代表,事實上,曾緘譯本不但有“文人詩”傾向,也還存在著這類曲筆。

在曾緘譯本發表的同時,他還創作了一首《布達拉宮辭》和一篇《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略傳》,其中說:“倉央嘉措既長,儀容瑋畏,神采秀發,賦性通脫,雖履僧王之位不事戒持,雅好狎邪,鍾情少艾,宮秘苑,時具幽歡,又易服微行,獵豔於拉薩城內。”由此,曾緘先生對倉央嘉措的詩歌是如下評價:“所言多男女之私”、“故倉央嘉措者,佛教之罪人,詞壇之功臣,衛道者之所疾首,而言情者之所歸命也”。

這就是早期倉央嘉措詩歌漢譯者對倉央嘉措的基本評價,他們認為其有佛之名,卻無佛之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披著僧衣的風流浪子。雖然大部分譯者都肯定其詩的文學價值,但這種“肯定”是在“佛教之罪人”的前提下產生的,如此,便很難體會到倉央嘉措詩歌中對宗教、對當時的生活環境的理解和感悟。

如果僅僅從字麵上理解,倉央嘉措的詩歌中多次出現“少女”的字眼,很容易讓譯者理解為“情詩”,也很容易讓讀者讀出“情欲”的味道來;但是,這種理解多半是拋開了倉央嘉措的真實曆史形象,事實上,如果仔細考量他的身份與所處環境,詩作卻是能讀出別的味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