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蕭紅還是一闋讓我唏噓不已的淒美故事,一個被命運捉弄的曠世才女。作為家鄉的女性研究者,在我主持的一次哈爾濱召開的全國女性文學學術會暨評獎會上,說起心願,很想為她做點什麼。
慢慢地,時間進入2008年6月,在籌備紀念蕭紅誕辰百年的活動中,我執筆提出《關於做大蕭紅品牌的建議》,獲省委批示采納。與許多蕭紅家鄉人一道,我開始了尋找蕭紅之旅。年底,赴香港查找蕭紅作品發表的初刊初版,以便對新版《蕭紅全集》利用原版校對提供資料。此時,各方麵的壓力也襲擾著我,一是所內部告知,不允許赴香港。二是王觀泉先生回上海後,他布置的新版《蕭紅全集》編輯工作也由於個別人不遵守承諾,陷入困境。而我,作為項目協調人,終日處在和相關人相關部門的電話溝通中,希望通過我的協調,能夠讓事情圓滿解決,畢竟大家都是為蕭紅這份事業,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香港之行喜憂參半,資料剛查到一些,卻由於不小心,將左腳踝摔斷,腳踝突出在外,很是嚇人。我找到張太,蕭紅朋友曹聚仁的侄女,帶我去荃灣讓武術世家的後人,為我接骨。寒風中,她又陪我到機場。張太是個很皮實的人,她一路上嘿呼我,讓我感到用紗布網罩的腳不太疼痛,走得飛快。機場覆蓋著玻璃穹頂,前方望不到頭,隻有一句話不時地鳴響在心中,“回家的路有多遠!”張太為我要了輪椅,地勤用升降機把我提到艙門。落地後,等在太平機場的大武,直接把我送到醫院。拍片後,發現斷骨接得嚴絲合縫不必再做手術,在我要求下打上石膏。然而接下來,疼痛得夜夜驚醒,難以入眠。過了半年多,受邀赴北戴河,走路才利索。清涼碧藍的海水,微風吹過的沙灘,潮汐過後的“趕海”,周圍優秀而善良的朋友,吹散了先前的不快,我又活過來了。
寫作過程,由最初的可憐她,到一步步地敬佩她,直到最後,才明白她的偉大,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蕭紅!現在常聽到“創新”和“複製”,以至磨成耳繭。她的“創新”無人能及,也因此,蕭紅是不可複製的。她是魯迅先生真正的學生,為文做人都得先生的真傳。寫作中,她批評“逃難心理”,早在全麵抗戰爆發前已普遍存在。中國人善於采用臨時性做法,包括生活的點點滴滴都不求完美,能湊合就湊合,“將就著過”,沒有尋求“向上”的美好生活的心氣兒。對於一個民族,平民百姓終日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戰爭又算什麼呢!戰爭或許還能夠換來“新中國”!她直斥男權社會體製下女性的不公平待遇,“明明女人也是人,為什麼當她得到一塊衣料的時候,也要哭泣一場呢?”“男子們要這眼淚一點用處也沒有,但他們是要的。而流淚是痛苦的……可是非犧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