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
九月的校園，涼暑裏透著勃勃的生機，開學的第二天，同學們仿佛尚未完全從暑假的閑散中回過神來，見了麵聊得最投機的莫過於假期裏所發生的有趣事情。
楊沫下了單車，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周其在耳旁聒噪不休，話題從上一次的台風到小學同學的聚會再到最新一款遊戲的進度，末了還不忘挑釁一下：“啥時候咱們倆比試比試？”
楊沫挑了挑眉：“輸了可別賴啊……”
“我啥時候賴過！”
“那麼先把你上次輸給我的MP4抵了債再說吧。”
“那個啊……呃，楊沫，你知道咱家窮，唯一值錢的就是咱這寶貝兒子啦……”
“得了吧，你別的沒啥，哭窮的本事倒是一流。賠不起就別來招惹我啊。”
“哎我這不是在逗你開心麼。這一路上看你情緒壓抑的……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你別再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你就這麼嫌棄我？虧我還是你那麼多年的哥們呢。”
“……”
“喂喂，真不告訴我啊？你這樣就忒不夠意思了啊！”
楊沫足下一頓，“今天我媽忌日！非要我說出來。”
周其一怔，趕忙吐著舌頭點頭哈腰地給他賠不是，“對不起，我還真給忘了……那什麼，下午放學後我陪你去看望你媽吧。”
“不用去了，我也不打算去了。”
“為什麼？”
“那裏頭壓根是空的。”
“啊？”周其一張嘴巴開在那裏半天合不攏。
“我是昨天晚上才聽我爸說的，當初我媽的遺體根本就沒有土葬，是直接火化掉的。他媽的，這麼多年了竟然拿個空墳來忽悠我。”
周其很少聽見楊沫罵髒話，這個出生在書香門第的貴族公子，從小就是被褒獎的光環圍繞著長大的，老師們一提到品學兼優的學生首先想到的就是楊沫。但是隻有周其知道，楊沫他骨子裏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周其小心翼翼地湊近他問：“可是你爸幹嘛騙你？”
楊沫嗤笑一聲：“還不是為了他所謂的麵子。我現在才知道，我媽當初被火化了之後，骨灰就被送回外婆家去保管了，因為我媽根本不願意留在這個家裏。但是我爸為了表現他對愛人的思念，竟然還假惺惺地建造那麼大一座空墳。當時我年紀小，就這麼稀裏糊塗地被他給騙了，若不是昨天聽見他跟律師的談話內容，我估計被他騙到死都不知道。”
周其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楊沫對於自己家裏的事情，一向說得很少。周其跟他做了九年的死黨，也隻去過他家兩次，隻知道他家很有錢，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也是書香門第的千金，隻是在楊沫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之後楊沫跟他父親的關係一直很疏離。
周其歎了口氣，拍了拍楊沫的肩膀說：“哥們啊，有句話說得好，人生如戲。咱們到這世上走過一遭也就過癮了，留得友情在，不怕沒柴燒，那什麼親情啦愛情啦都他媽的是浮雲……”
沒想到楊沫噗哧一聲笑了：“喂喂，你怎麼罵髒話啊？別忘了在學校裏說髒話可是要罰款的。”
“你小子真是賊喊捉賊，剛才是誰開的頭啊？”
“我有說過髒話嗎？誰不知道我楊沫向來都是個謙謙君子啊？你去說給誰聽都不信。”
“拉倒吧你！你就繼續得意吧，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醜陋嘴臉拍下來拿去給那些仰慕你的小女生們看，我看你這條大尾巴狼還怎麼裝！”
兩人這般耍著貧，剛一到轉角，突然竄出一個人影來，差點跟周其撞了個滿懷。
“喂喂，你沒長眼啊？”周其是個急性子，話已出口，才發現是個女生。他趕忙捂住了嘴，通常情況下不論責任在哪一方，隻要對方是女生，理虧的總是自己。
那女生低著頭，漆黑的長發把臉遮蓋的嚴嚴實實，一聲不吭地雙手一遞，一封粉紅色的信便塞到了周其跟前。
“誒——？”周其大吃一驚，“給我的？”
那女生一怔，抬頭看了一眼，咕噥了一聲：“呀，搞錯了。”然後一側身，把信封塞到了楊沫跟前。
“切，我就知道……”周其的神經還來不及興奮起來，便又癟了下去。他懶懶地瞥了一眼楊沫，這種事情對楊沫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吧。
隻見楊沫隻是皺著眉頭盯著那信封瞧了一眼，那雙手倒還算白皙，隻是抖得有些不象話。
“你叫什麼名字？”
“羅……羅笑。”
“你很緊張？”
“誒？”羅笑詫異得抬了抬頭，立即又低了下去。
“既然要告白就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啊，你不覺得你這個樣子很沒誠意嗎？”
一旁的周其“嗤”地一聲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今天這位楊大少爺脾氣不佳啊，若在以前，不論什麼樣的女生跑來告白，還不都客客氣氣婉言謝絕的？可是今天……估計還在為家裏的事情鬱悶著呢。看來這可憐的女生是撞到槍口上了。
隻見羅笑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抬起頭來，注視著楊沫。
“……”
“……”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看著麵無表情的羅笑，楊沫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回應她了。氣氛僵冷得讓一旁的周其沒來由地一陣哆嗦。
隻聽“喀嚓”一聲快門，身後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奸笑：“嘿嘿嘿，楊沫，周其，你們倆並排靠那麼近做什麼？被我抓到了吧！明天我就吧照片貼到論壇上去……”一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少女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當她的視線落在兩人麵前的羅笑身上時，猛地一怔，既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原來還有第三者啊……害我白興奮。看來我打擾到什麼好事了，閃先。”
“等等！”楊沫一把拽住那美女，將她拉回自己身邊，一手非常曖昧地搭上了她的肩膀，眼睛卻盯著羅笑：“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就是這位，明白了嗎？”
羅笑看了看楊沫，又看了看那女生，有些沮喪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過了半晌，楊沫開口了：“嶽林，別像隻八爪魚一樣粘在我身上。”
“嘖嘖。”名叫嶽林的美麗少女笑嘻嘻地鬆開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是你自己宣稱我是你女朋友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