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手指越來越痛,每按一下都是一陣鑽心。我咬著牙沒敢喊出來,我不想打斷了這麼美妙的樂曲。
又是一連串的高音之後,樂曲終於進入了尾聲。鬼適幹脆利落地手起音落,耳邊仍有餘音繚繞。我放下小提琴,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手指上已經冒出了白色的水泡,好痛!
身後突然傳來了“啪啪啪”三聲鼓掌聲,我一驚,急忙轉身,愕然發現門外已經站了好些人,有指導老師、社長、學姐、簡天,還有其他原本在旁邊的琴房裏練琴的學長學姐們,並且圍觀的人數仍在增加中。
鼓掌的就是指導老師,他的眼睛幾乎是在冒星星,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說:“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來夏。我是這裏新來的經理人。”
“以你的才華,做經理人實在是太可惜了。你幹脆加入到我們社團裏來吧。”
學姐也說:“來夏,你還真會韜光隱晦啊,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糟糕了……我按了按額頭,心中後悔不迭。
指導老師見我怔怔地沒反應,還以為我不樂意,於是又道:“我正在發愁,挑選不出優秀的首席小提琴,但是現在我敢肯定,這首席的位置非你莫屬!”
他此話一出,我立即感受到了窗外十數雙帶著怨恨的目光。天可憐見,我隻是……隻是在幫別人拉琴而已,其實我自己的水平濫到家了……
但是我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難道要我跟他們解釋,其實剛才拉琴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我身體裏的一個鬼?
我估計自己會立即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指導老師見我沒反駁,以為我答應了,於是非常高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那麼就這樣說定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加入到我們的社團裏來進行排練吧。”
社長也在一旁道:“這樣可好了,一個是簡天,一個是來夏,我們有了這兩樣秘密武器,比賽的時候我們穩贏!”
我轉而看簡天,他依舊是閑散地靠在門邊,然而他偶然瞥向我的目光帶著一些質疑和困惑,更多的時候,他皺著眉頭低頭沉思,默不作聲。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鬼適你害死我了啦!”
“你……你可不可以停一停,你轉得我頭暈……”
“那你怎麼不說你害我手上起水泡呢?”一提起這個,我就感覺手指更疼了,嗚,我嫩嫩的手指就這樣無端冒出那麼多泡泡,好心疼啊~~~
“我也沒考慮那麼多嘛,你太久沒練琴啦。”
“這個還需要你提醒嗎?”我沒好氣地回嘴。想起以前,老師如果要檢查我們是否勤於練習,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檢查我們手指上的硬繭。“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已經有好多年不練琴了麼?”
“為什麼不練了?”
“不想練了,我懶。”我悶悶地吐出這句話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晌,鬼適道:“其實,我能感覺到你心裏還是很渴望練琴的。”
我一怔,真的是這樣嗎?這樣的情緒,我自己都還沒有充分地意識到,他怎麼能感覺得到?
突然我跳了起來:“喂,現在不是討論我是否渴望的問題吧,目前最最緊要的是,我該如何向他們解釋這件事?你覺得他們相信靈異的可能性為百分之幾?”
鬼適輕笑一聲:“我估計是百分之零。因為除你之外,沒有人可以聽見我的聲音。隻有我們兩個的命盤相符。”
“那……那怎麼辦?”
“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
“他們請你去,你就去啊,反正有我替你擋著嘛。”
“可是……可是,你又不是一輩子都住在我的身體裏的,你很快就要走的嘛。那時候我該怎麼辦?難道還要我向他們解釋一個小提琴天才如何在一夜之間淪落為隻有三級水平的平庸者?”
“對了,你好歹也學了六年了,為什麼隻有三級的水平?”
“我懶得去考行不行?……喂,別岔開話題,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如果你離開了,我該怎麼辦?”
鬼適輕輕吐了口氣,非常無奈地開口:“到那時候,你就弄傷你的左手,然後到醫院開個證明,告訴他們你再也無法拉琴了。”
“……你……你這個惡毒的家夥……”
但是最後我還是聽從了鬼適的建議,走一步算一步了。而我可憐的手指,在艱苦歲月的磨練之下,漸漸長出了硬繭,我的雙手開始與鬼適配合自如了。
那天下午排練得非常晚,當我收拾了背包準備回家時,鬼適在一旁討好地笑:“小來夏,咱們去吃點好吃的吧。”
“你想吃什麼?”
“恩……牛排,怎麼樣?我知道有一家餐館裏的牛排很好吃,我經常去吃……”
“我是女生哎,吃那麼多肉會變胖的。”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牛肉不會讓人變胖的,它含有一種化學成分,可以將體內的脂肪轉換為精肉……”
“你的意思是,牛肉還可以幫人減肥咯?”
“沒錯。”
我立即雙眼發亮:“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事情?”
“去吧去吧。”鬼適一個勁地慫恿我,我幾乎可以聽見他吞口水的聲音了。
其實,能開葷又不會變胖,這不是我們女生夢寐以求的好事麼?
我剛要走,卻聽簡天在身後叫住了我。
我轉過身,看見暮色中他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但是看著我的眼神卻異常專注。
“你和陳適,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一怔,難不成他有陰陽眼麼?這時鬼適也“咦”了一聲,很疑惑的樣子。
“鬼適,你跟他認識?”我低聲問
“不啊,雖然我去聽過他的演奏會,但是還不至於到認識的地步。”
簡天皺了皺眉,“我在問你話,你自己在嘀咕些什麼?”
我又是一怔,原來他沒有陰陽眼。現在鬼適的魂魄還很弱,連我都無法清晰地看見他,簡天又怎麼可能看到呢。
我轉了轉眼珠,道:“我跟陳適的關係……上次追悼會上你也看到啦,我是他的樂迷嘛。”
他挑了挑眉毛,“就這麼簡單?”
“否則你認為應該怎樣?”
“我雖然稱不上是陳適的迷,但我也曾經關注過他的演奏會。你拉小提琴的風格,簡直就是另一個陳適。所以……我有理由猜想你是陳適的徒弟或者……是他師妹之類的人。”他說著自己也不太肯定,“你真的隻有五級的水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