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言(1 / 2)

津門相聲的魂魄

薛寶琨

馬三立大師是津門相聲的魂魄,但他的喜劇藝術卻屬於全國乃至世界。他是喜劇藝術的天才,有一雙卓特的能夠洞悉並看穿一切的慧眼,一個智睿的善於突發奇想和連類即興的頭腦,一張剛沾他嘴皮即妙語如珠滔滔不絕的名嘴。但他又是極其普通平凡的,普通到連生的權利都不曾有,平凡到和我們每個平頭百姓一樣:一樣的起居飲食,一樣的生兒育女,一樣的悲歡離合,一樣的生老病死——甚至普通和平凡到尚不濟我們:連養家糊口的要求都不許,連膝下承歡的權利都不曾得,連登上他癡迷的相聲舞台的資格都不能給。是的,他帶給過我們那麼多笑,那麼多膾炙人口的包袱,那麼多奇思妙想的段子,那麼多深刻在人們記憶和藝術史冊上的典型和形象、口頭禪和標誌語,但他的一生卻是悲劇性的。可以說所有類型的悲劇:命運的、性格的、社會和曆史的悲劇,都不僅先後占據了他漫長的生命曆程,甚至還同時都集結在一起從上下左右吞噬、撕扯、折磨著他。但他依然是樂嗬嗬的,他的樂嗬從哪裏來?是掩麵而泣還是長歌當哭、是天生的還是後鑄的,我們幾乎分不清哪是生活中哪是舞台上的馬三立,它們是合二而一的還是一分為二的?他的樂嗬嗬是堅忍不拔還是麻木不仁?如此等等。哦,馬三立不止是觀眾也還是學者探究他的一個謎,在他的身上至少存在著平凡和偉大、平淡和絢麗、生活和藝術、喜劇和悲劇等諸多矛盾或悖律、疑慮或盲點、關係或距離,它們究竟是統一一致的還是分裂衝突的,是相依相生還是相反相成,他的一生是不幸還是萬幸——是不幸中的萬幸還是萬幸中的不幸?

他終究是幸運的,不必等到百年之後學者們的探幽發微考證訓詁,他知道自己的天年是笑著閉上眼睛的。而且不及多久他的女兒、女婿馬景雯女士和張寶明先生,就把我們的存疑和關注解釋並告訴我們。這真是一個絕好的角度,既有女兒的細膩委婉又有姑爺的客觀理性。有文有史、有理有趣,娓娓道來、如水之流,漫長的歲月、變幻的時空,國事家事天下事、風聲雨聲哭笑聲,都在那些回憶和家史、趣聞和掌故、一瞥和一顰中傳遞、彌漫開來。我們從中得知了馬老一生“仁、忍、韌、任”的性格是傳統文化和世俗生活、祖上遺風和和睦家庭、江湖“道兒”上和個人美德共同撫育錘煉培養的結果,從而成就了他“蒸不熟、煮不爛,響當當一粒銅豌豆”的性格。

人雲“喜劇的背後是悲劇”,是說這兩種審美意識不僅是互相聯係和滲透的,並且在一定條件下還可以彼此轉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因為如此,相聲和馬老的藝術才如此厚重,而馬老的形象既是津門相聲藝術的魂魄,又是傳統文化精神的代表。這一切都在這本書裏有著美妙生動的回答。

2007.10

一本沒有讀完的書——代序並憶馬三立先生

劉連群

如果說,每個人的一生,悲歡離合、起落沉浮都堪稱一本書,那麼藝術大師的人生以其更為廣闊而豐富的軌跡,更為絢爛而深刻的呈現,就是一本大書。

從這個意義上講,無數喜愛馬三立大師相聲的觀眾,同時也是他的“讀者”。有幸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到九十年代初,我與馬老曾有過較長時間的近距離接觸,正是在那段難忘的相處日子裏,我不知覺間經曆了從觀眾到“讀者”的轉換,讀進了他漫長而飽經滄桑的人生的字裏行間,讀出了他那妙趣橫生、給世人帶來開心歡笑的相聲背後的百般況味。內中的感受,後來寫進了《馬三立別傳》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