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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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趙九思的來信,張若虹馬上帶著信回到太平鎮家裏。此時,中原野戰軍已改稱為第二野戰軍。已經升任師長的趙九思正率領部隊進行渡江訓練,很希望張世傑去當他的參謀長。張世傑看完信後很久沒有說話。

張若虹把信收起來道:“媽和孩子們你不用擔心,我把他們接到縣城住……”

李玉潔接道:“我不去,我哪裏都不去,我就住在這裏。”

張若虹道:“你不去縣城,我沒法照顧你,世傑怎麼能放心去前線呢?”

“你照顧我?”李玉潔冷笑一聲,“你啥時候照顧過我?我用得著你照顧嗎?你們別拿我說事,你們的事我不摻和。世傑,你想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要管我。”

張世傑道:“姐,你給姐夫寫個回信,我不去了。我早就跟他說過,我不想打主力了。”

張若虹急了:“為什麼?”

張世傑道:“蔣介石下野了,司徒雷登滾蛋了,百萬大軍就要渡江了,戰場上多一個少一個張世傑沒關係。可是,太平鎮需要我。我敢走嗎?我能走嗎?我去了一趟省委,去了一趟軍區,來回花了四天時間,死了多少人?”

張若虹道:“留下的人不都按你的意思安排了嗎?世傑,你要看清形勢,支隊改編成獨立團的事,你不要再頂了。”

張世傑道:“都安排了嗎?郭冰雪在幹什麼?她到你們縣委當個一般職員,能力不夠嗎?你這個縣委副書記沒這個權力嗎?”

張若虹道:“打仗的事我是不懂。別的事,我不能讓你胡來。世傑,事情我不能給你說透,那樣我就犯了紀律。太白頂的事還沒有結束。周銀杏已經嫁給了孟副司令,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世傑,她為什麼會嫁給一個能當她爹的瘸子?不就是為了對付你嗎?你去前線,才能避免跟他們的正麵衝突。”

張世傑道:“行了行了。我還真不信這個邪!媽,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把冰雪和兩個孩子接到家裏住。”

張若虹大叫:“你瘋了你!”

張世傑火了:“張若虹,我在跟媽商量事,你少插嘴!”

張若虹搖搖頭道:“怪不得,原來是放心不下她呀。”

李玉潔睜開眼道:“世傑,你讓他們搬過來吧。我也缺個伴兒。”

張若虹痛心疾首道:“一對糊塗蟲!郭冰雪的身份有多複雜?國民黨高官的女兒,土匪首領,土匪頭子遺孀……”

張世傑吼道:“夠了!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李玉潔道:“做人要知道記恩。若虹,你別忘了你在太白頂那些日子。”

“媽——”張若虹急得流了眼淚,“我做這些,都是為了這個家呀!”

一個支隊軍官跑了進來:“支隊長,軍分區來人了,要把太白頂留下的人帶走重新審查。”

張世傑馬上衝出院子。

剛剛度完蜜月的孟副司令和周銀杏決定出手了。周銀杏帶人進了楊家的院子,郭冰雪摟著女兒站在院子中央,小男孩站在一邊。周銀杏繞著郭冰雪轉了兩圈,鼻子哼了一下:“這是朱國棟的兔崽子吧?”

郭冰雪把小男孩也摟在懷裏,說道:“說吧,你到底要幹什麼?”

周銀杏一聲冷笑:“我要幹什麼,你心知肚明。”壓低聲音道,“我要你為大哥償命。”

郭冰雪說道:“是你殺了他。”

周銀杏叫道:“不是我,是你,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郭冰雪,屬於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那個萬惡的舊社會,你必須跟它一起完蛋。你不和舊社會一起完蛋,天理不容。從今以後,是我的時代,是我當家做主的時代。你放心,等你完了,我會把你女兒送到張世傑家,張家已經有很多這樣的孩子了,她的身份在張家將會得到改變。至於朱國棟的這個兔崽子,隻配在野地裏自生自滅。”

郭冰雪說道:“要走,我們母女一起走。”

周銀杏說道:“想得美,我不會讓他的女兒陪著你這樣的女人。”

楊寶寶哭了起來:“我要媽媽,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周銀杏說道:“別哭,你媽媽是國民黨反動派的女兒,是剝削階級的人,她是壞人,你不要跟她在一起。”

楊寶寶叫道:“你才是壞人,我媽媽是好人。”

周銀杏朝院外叫了一聲:“來人,把孩子帶走。”

一個戰士走了進來,朝郭冰雪走去。郭冰雪把孩子護在身後,朝後退著,忽然,她從身上拔出槍來,對著戰士:“別過來,再過來我就開槍了。”

周銀杏說道:“你還私藏槍支,很好,罪加一等。”她拔出槍對著郭冰雪,“你開槍呀,隻要你一開槍,我馬上就可以擊斃你。就算你不開槍,我也可以擊斃你。不過,我要讓你受到政府的審判,我要以最光明正大的理由殺死你。”

張世傑衝了進來,說道:“住手!冰雪,快把槍放下!周銀杏,你也把槍放下。冰雪,先把孩子送到我家,好嗎?你放心,我保證你很快就能見到他們。”

郭冰雪把孩子從身後拉出來,說道:“寶寶,你先去張叔叔家。”

楊寶寶拉著媽媽的手:“媽,你和我一起去。”

郭冰雪說道:“媽媽一會兒就去。”

張世傑說道:“寶寶,萬隆在家等著你呢,快去吧。秀山,把兩個孩子帶到我家去。”

秀山拉著兩個孩子出去了。

張世傑問道:“周銀杏,抓人是誰的決定?”

周銀杏道:“當然是組織的決定。”掏出一張紙遞給張世傑,“這是軍分區對太白頂事件的處理意見。”

張世傑掃了一眼,也從兜裏掏出一張紙:“我這兒也有軍區收編太白頂武裝的指示。”

周銀杏說道:“我告訴你,這是軍分區剛剛作出的決定,太白頂每一個活著的人,身份隻有一個:被俘土匪。他們必須接受審查,尤其是郭冰雪這樣的土匪頭目。”

張世傑說道:“我告訴你,周銀杏,我絕對不會讓你帶走郭冰雪。”

張若虹走了進來,說道:“世傑,你發什麼橫?你怎麼能不支持軍分區的工作?你沒聽周隊長說,隻是帶他們回去審查,如果沒有問題,很快就會放他們回來。對不對呀,周隊長?”

周銀杏說道:“確實是這樣,張副書記。”

張若虹說道:“聽見沒有,世傑,讓他們帶走郭冰雪。”

張世傑說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周銀杏又拔出槍來:“張世傑,你要造反嗎?”

張世傑也拔出槍來:“我在阻止一件假公濟私的惡行。”

張若虹叫道:“世傑,你別犯渾!”

郭冰雪後退幾步,說道:“算了,世傑,我跟他們走,不就是一死嗎?我不怕。寶寶就拜托你了。”疾步朝牆上撞去。

張世傑擋了過去,郭冰雪正好撞在他身上,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

孟副司令一瘸一拐進了院子,大笑起來:“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周銀杏道:“老孟,張支隊長用武力阻止我們搞審查。”

張世傑道:“孟副司令,你聽著:軍區對太白頂自由武裝的改編有明確的指示……”

孟副司令粗暴地打斷道:“這個指示作廢了。軍區已經同意分區對太白頂事件性質的認定:與王淩雲部勾結,被我剿滅。沒有軍區的指示,我也不敢擅自動這些人。你的級別可以看這種密電,給,你看看吧。”

張世傑接過密電看看,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他不可能勾結王淩雲。”

盂副司令道:“戰爭嘛,啥情況都會發生。真真假假的,誰能說得清楚?老弟,我勸你別再管這件事了。順便告訴你,特別支隊編入分區作戰部隊序列的事情,軍區已經讓分區提方案了。你當然可以向軍區提出你的歸建方案,這是你這個支隊長兼政委的權力。軍區要是決定讓你們直屬軍區領導,分區一點意見都不會有。不知道我說清楚沒有?”

張世傑幹咽著點點頭:“說清楚了。”

孟副司令道:“太白頂事件已經定性,你是不是該考慮考慮恢複劉金聲同誌職務的事了?”

張世傑道:“這是特別支隊內部的事。”

孟副司令嗬嗬一笑:“當然了,目前是你們內部的事。我隻是覺得不能讓自己的同誌受委屈。”

張世傑道:“過去,郭冰雪利用她的關係,曾經給我們提供過很多幫助。”

孟副司令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組織上需要有人保證曆史不清的人不會做出危害我們事業的事。”

張世傑道:“我願意為郭冰雪作保。”

孟副司令道:“政策不允許。老弟,一個人的能力有大小。按政策,你保不了她。怎麼樣,讓銀杏把她帶走吧?”

張世傑道:“慢著!她要是我的妻子呢?我作為她的丈夫……”

張若虹大叫道:“世傑——”

張世傑大喊:“閉嘴!這樣行嗎?”

郭冰雪笑了起來:“張世傑,你開什麼玩笑?不管什麼結局,我都會感謝你的。銀杏,你贏了,我跟你走。”

張世傑一把抓住郭冰雪:“不行!如果我連你的命都救不了,我……”

郭冰雪流著淚道:“你傻呀你!我不想連累你,我不想活了!”

張世傑道:“孟副司令,我要娶她。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麵子,不抓她?”

孟副司令朗聲大笑:“佩服!佩服!我等著喝你們的喜酒。銀杏,咱們走。”

回到家裏,周銀杏哭了:“老孟,你什麼意思?把她抓起來,不殺頭,起碼也能判她幾年!張世傑真娶了她,我的仇還怎麼報?”

孟副司令冷冷地說:“頭發長,見識短,你懂個屁!郭冰雪連個卒子都算不上。我們的目的,是把張世傑幹掉!張世傑娶個土匪婆,他還能跟我叫板嗎?”

周銀杏道:“他要隻是說說呢?”

孟副司令道:“我不怕他耍我。三五天內,我會讓全軍區的人都知道張世傑要娶個土匪婆。劉金聲那裏,你要多拉攏。如果他娶個土匪婆還扳不倒他,還要想別的辦法。”

2

胡子拉碴的劉金聲走進周銀杏的辦公室,咳嗽一聲。周銀杏忙起身招呼道:“金聲大哥,你來了。”

劉金聲說道:“不知該稱呼你司令夫人,還是稱呼你周隊長?”

周銀杏說道:“怎麼稱呼都行,叫我銀杏更好。”

劉金聲道:“這可不敢當。說吧,找我來有何吩咐?”

周銀杏給劉金聲沏了一杯信陽毛尖:“你呀,這幾年可真背,又挨打又被撤職。怎麼能叫張世傑整得這麼慘?”

劉金聲哼了一聲:“你在張世傑麵前不也是無所作為嗎?我這個人信命。我認命。”

周銀杏說道:“誰說我無所作為,好戲正在一出一出上演。去,找個澡堂子洗洗澡,把頭發和胡子理一理,我要介紹你見個人。”

劉金聲問道:“什麼人?”

周銀杏說道:“見了你就知道了。”

洗了澡,理了發,劉金聲打扮得整整齊齊又進了周銀杏的辦公室。

屋子裏多了一個模樣俊美的女戰士。女戰士瞟了他幾眼,紅著臉站了起來,說道:“周隊長,我先走了。”走過劉金聲身邊的時候,突然說了聲:“再見。”拉開門走掉了。劉金聲慌亂地點點頭,怔怔地看著半掩的門。

周銀杏說道:“怎麼樣,魂兒都被勾走了吧?告訴你吧,美女愛英雄,我把你的情況給她介紹了,她很喜歡你。”

劉金聲忙說道:“謝謝你。”

周銀杏說道:“跟著張世傑那麼多年,他關心過你嗎?他在乎過你的感受嗎?這些年,他一會兒楊紫雲,一會兒鍾梧桐,一會兒郭冰雪,一天也沒閑著,三妻四妾的地主老爺也沒他這麼熱鬧。還有一件事,我聽說高連升已經和張若蘭結婚了。劉大哥,你醒醒吧。除了我,誰還會關心你這個為革命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光棍?”

劉金聲坐了下來:“說吧,到底要我幹什麼?”

周銀杏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打他的黑槍。我隻不過是想把他的位置奪過來交給你。馬上就要建國了,怎麼能讓張世傑這種資本家的少爺騎到咱們貧雇農頭上拉屎撒尿?金聲大哥,你要是對小王有好感,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等你成了分區獨立團團長,我親自為你操辦婚事。”

劉金聲慌忙站起來:“支隊要改編了?”

周銀杏道:“坐下,坐下。當然了,共產黨的軍隊,不能搞任何特殊。張支隊長去軍區想翻太白頂的案,沒翻成。軍區領導問他是不是真的想娶一個土匪老婆,你猜他怎麼說?”

劉金聲道:“他不會改口的。”

周銀杏道:“到底是老搭檔,還是你了解他。這一承認不要緊,分區副司令或者分區參謀長,他都當不成了。他會像其他支隊長一樣,被安排在獨立團團長的位置上。”

劉金聲道:“世傑不可能當這個團長。”

周銀杏道:“所以說,你的機會來了。金聲大哥,下麵,就看你怎麼做了。張世傑從軍區回來後,會出什麼牌?咱們得好好想想。郭冰雪進了張家大院,再沒露過麵。你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劉金聲搖搖頭:“我不知道。打完太白頂,我從來沒去過。”

周銀杏道:“正常走動還是需要的。那個叫啥啥,才能百戰百勝嘛。”

劉金聲道:“知己知彼。”

郭冰雪每日裏都在張家後院教孩子們讀書寫字。張家後院裏放了幾張大桌,孩子們有的寫字,有的讀古詩。郭冰雪站在張萬聖等幾個大孩子的桌子旁,看看他們寫的字,點點頭。李玉潔端著盆子走過來,郭冰雪看見,忙過去接過盆子:“伯母,說好了,衣服我來洗。”

李玉潔說道:“你教他們讀書,已經夠累了,家務活,還是我多做點吧。”

郭冰雪說道:“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一點就會,我一點兒都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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