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炸得聞溪條件反射地把電話拿開了些。雖然拿開了些,她還是能清楚地聽到爸爸的聲音也丟衝了過來,估計是把媽的電話搶到了手中:“聞溪,你來給評評理。社區裏搞老年人交誼舞大賽,我不就是去報了個名參加比賽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媽她就做得絕啊,她把家裏的鍋都砸了!天底下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聞溪媽衝他大吼:“天底下有那麼多老太婆,你為什麼不和別人參加比賽,要和那個老狐狸精去比?你敢說你心裏沒有鬼心思?”
“我都已經好久沒有和她跳了,這次比賽,也不是我自己報名的,是我們舞蹈隊推薦的。你自己存心不想和我過下去了就明說,用不著找這麼難聽的借口!”
“不過就不過了,我早就不想和你過下去了,嫁給你是我瞎了眼!”
老倆口在那頭吵得不亦樂乎,聞溪卻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憋得心都絞痛起來。她默然無聲地掛斷了電話。
等到老兩口吵到中場休息,想再打電話叫聞溪回家一趟時,聞溪已經索性關了機。
她今天再也不想接到什麼電話了。
等到小薇下了晚自習回來,看到的正是一個滿臉怒容的聞溪。小薇自知理虧地溜著牆角進來,挨挨蹭蹭地走到了聞溪麵前,低聲說:“媽我回來了。”
聞溪厲聲道:“這次段考你考了多少分?!”
小薇被嚇得渾身顫了一顫,不敢作聲,隻低頭絞手中的書包帶子。
聞溪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劈頭蓋臉一頓痛斥:“你是越來越出息了!越學越退回去了。你看看你考的這個成績,你對得起我嗎?學習成績這麼差,以後考不起大學,找不到工作,你能做什麼來養活你自己?我看你以後隻能到街上去做叫花子討飯!”
小薇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聞溪反而愈加惱怒:“哭什麼哭!你還有臉哭?你每天什麼事都不要管,我連飯都遞到手上的來伺候你,你考成這樣,有什麼臉哭?”罵著罵著滿腔的怒火燒到了建義頭上:“你和你爸是一樣的德性,對你們再好也統統沒用!都是些沒良心的!”
小薇忍無可忍地抬起了頭:“要不是你們吵架,我不會考得這麼差!媽媽你隻會罵人,你凶起來的樣子難看死了,爸爸是因為受不了你才離開的!我也要走,我明天就去找爸爸!”
這番話炮彈一樣丟出來,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聞溪難以置信地望著小薇,好半天才顫抖著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小薇倔強地把頭扭向一邊。
半響,聞溪古怪地笑了起來,然後再也不看小薇,走回到臥室裏,關上了門。
每一個人都會有情緒失控到崩潰的時候,在這個臨界點上,生與死,隻在一念之間。
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基本上按中國人的平均壽命來看,人生已經走過了一半。在這一半的歲月裏,每一個階段曾經有過很多的麻煩,很多的不如意,很多的煩惱。雖然在走過了這個階段後,之前的煩惱大多看上去不過是無謂的瑣事。人生就是這麼一個坎一個坎地走過來的。
因為也經曆過了很多事,所以聞溪曾經相信,任何事情都終究會找到解決的辦法,人不會被活活憋死。
但是這一夜,似乎人生的所有光明全部化成了黑暗,甩出了無形的粘稠的繩索,悄悄緾將上來,讓她喘不過氣,讓她再也沒有了力氣去邁過這一坎。或者說,她灰心絕望得已經不想再去抬腳了。這一年來,她就像一頭駱駝,背負著千斤重的稻草,今天晚上不過是迎來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獨自坐在黑暗裏,她拿起了床頭櫃裏的安眠藥,藥片數量不多,醫師很謹慎,開給她的劑量保證安全。恍惚間她記起以前看到過的一篇推理小說,凶手將安眠藥混到酒裏,將凶殺現場偽裝成了自殺。
她開門出去,到廚房裏拿了一瓶紅酒。小薇仍然站在客廳裏,忐忑不安地叫她:“媽,媽!”
她視若無睹地回到了臥室,把門反鎖了。
就著紅酒,她把所有的藥片全部吞了下去。這樣還怕不夠,她索性將藥櫃裏的藥隨意抓了幾種吃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刻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就像小時候有什麼事情決策不定時做的那樣,一片心智混沌中,她捉著命運之手拋下了硬幣,在失去理智之際和自己來了一場豪賭,押上性命做為賭注。
字麵向下就死掉好了,從此再也不用煩惱。
字麵向上的話那就活下來,賭著這口氣活下去。
本書精華已為您連載完畢,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