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條派東鄉來,顯然是對梅津不放心。梅津放下話筒,心神不安地吸了一支香煙,然後給溥儀的禦用掛吉岡打電話,說有要事連夜去見溥儀。溥儀仍與過去一樣,由吉岡陪同在宮內府停車場迎接梅津。梅津走下車來,見溥儀好端端的,劈頭問道:“你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陛下!”
溥儀見梅津滿臉慍色,怔怔地說:“朕在電話裏對司令官閣下說了,的確是身體不適,休息幾個小時好了些,聽說司令官駕到,朕才爬起來迎接你。”“哎呀!陛下這麼一來,可糟糕透了!”梅津腳一跺,“走!詳細情況到召見廳再說。吉岡君你也去。”溥儀不知闖了什麼大禍,誠惶誠恐與梅津來到召見廳。但是,他仍然沒忘記親自給梅津泡茶、遞煙和擦火柴。
梅津深深吸了口煙,沒好氣地將原健寫通訊,東條看了通訊表示不滿而指責自己告訴了他,然後加油添醋地說:“東條首相在電話裏對我大發雷霆,說即使陛下病得起不了床,也應該讓人用擔架抬到車站,以表示陛下以真誠的態度與汪主席化敵為友。”他抱怨說,“現在東條首相也不相信我了,決定派東鄉外務相以他的特使身份來新京,實際上是汪先生在新京訪問期間,對陛下,也是對我進行監督,絕不能有絲毫的怠慢之處,必須以禮貌和尊敬的態度對待汪先生。”
“東條首相派東鄉外務相來監督我們?”溥儀倉皇而囁嚅,心跳得很快,像一隻被獵犬追趕的野兔。
“是的!東鄉外務相於明天上午十一點左右飛抵新京。”梅津說。“東條首相在電話裏問我,陛下是什麼病?是真病還是假病?我說陛下害重感冒發高燒,燒到四十一度。陛下見了東鄉外務相,可不能說身體不適!”
“朕記住了。”溥儀仍忐忑不安,“明天上午,朕在宮內府地坪裏,再舉行一次比車站規格還高的儀式歡迎汪主席,可以嗎?司令閣下!”
“應該這樣。”梅津說,“歡迎詞首先要說陛下因重病未能去車站迎接表示歉意,整個內容要大講特講汪先生這次訪問,對促進日滿華同心同德,共同肩負起共建大東亞共榮圈的重大意義,要對汪先生充滿激情和敬意。”他麵向吉岡,“陛下的歡迎詞由你執筆,明天清早六點送給我看一遍。總之,要使汪先生聽了很滿意,歡迎詞見報之後,東鄉外務相和東條首相看了也很滿意。”
“辛苦你了,禦用掛閣下。”溥儀討好地對吉岡笑笑。“義不容辭。”吉岡說,“就是通宵不睡覺我也得完成任務。”晚上十點,梅津驅車回到司令部時,汪精衛和林柏生、褚民誼、影佐等候在司令部會客室。梅津見了這些不速之客,不知他們來幹什麼,不免一驚。“哎呀!汪主席閣下和兩位部長閣下光臨敝軍司令部,影佐君應該事先打個電話給我,我好迎接呀,”梅津不自然地笑著。“我打電話來過,司令部說不知司令官閣下去哪裏了。”影佐說,“因汪主席閣下有話急於對司令官說,估計司令官不會遠出,就急忙趕來等候閣下。”“汪主席閣下有話急於對我說?”梅津大惑不解地望著汪精衛。“是的。”汪精衛點點頭,“東條首相與司令官閣下通了電話之後,又與我通了電話。唉!萬萬沒有想到,同盟通訊社記者原健先生會寫那麼一篇通訊,也萬萬沒有想到,那篇通訊會引起東條首相的高度重視,致使司令官閣下受委屈。對此,我心裏很難過。”他顯得很懇切,“我急於要來貴軍司令部,是早一點對閣下表示歉意,並通過閣下,對康德皇帝未能去車站迎接我表示理解。”他奸笑一聲,“其實呀,我在新京過得很愉快,神智清醒,心緒很好,並非原健捕風捉影所描述的神思恍惚。至於我致答詞時說錯了一句話,那是一時的粗心大意,用不著大驚小怪。”
“無怪乎有人說,記者和作家犯有職業性的饒舌罪,死後會被閻王爺割掉舌頭,再打入十八層地獄。”林柏生緊接著說。
“是的,那個原健死後應該下地獄割舌頭。”梅津懷恨在心,但又感到內疚,“我作為康德皇帝的特別高級顧問,對他未能去車站迎接汪主席閣下,深深表示歉意。不過,他病了,重感冒,發高燒,也是情有可原。在車站迎接汪主席時,沒有將這一情況告訴閣下,這是我的一時疏忽,敬請閣下原諒。”接著,他把溥儀重新舉行歡迎儀式,溥儀的歡迎詞怎麼寫等情況告訴汪精衛。
汪精衛的情緒好比小溪遇上山洪而陡漲,興致勃勃地告別梅津,領著隨來的三個人趕回下榻處,研究他的答詞該怎麼寫。回到下榻處,他先征求影佐的意見。影佐說:“就按康德皇帝的歡迎詞的精神定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