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盛秀芝私下對崔鴻誌說:“看著吧,到時迎客肯定會來,說不定還會來一班響工,你告訴姣姣,準備當送客吧。”

轉眼間,正日子到了。這年的臘月是小進,二十九正好除夕。程家這頭因為程璐的堅持,事宴不大,也沒尋響器班子,倒是傅鵬那邊,還真讓盛秀芝說中了,地委組織部長蔡碧濤竟親自帶著一個響器班子來助興。傅鵬單肩披紅,騎了一匹棗紅馬,陪他前來的還有三地委一男一女兩個幹部,騎著一般高矮的兩頭騾子。那馬那騾子都戴著串鈴,一路跑一路響,竟比響器班子的動靜還大些。那倆騎騾子的幹部一人戴了一朵大紅花,一看,就是正兒八板的迎客來了。

臨縣城離磧口大約一百裏地,三地委娶親的隊伍昨晚宿在離磧口二十裏地的林家坪,所以二十九這天一早太陽剛露頭就趕到了寨子山。這又是程家人沒有想到的。於是程家大門口一陣鞭炮聲響過,程府上下便按前日安排各執其事忙乎起來。一個時辰後,迎親隊伍就被送上了返程。

崔鴻誌這天穿了一身西服。深灰色毛嗶嘰的,是程珩上回探親時送給他的。崔鴻誌從未穿過西服,穿著總覺不得勁。可盛秀芝和姣姣她們都說好,他就穿上了。崔鴻誌的胸前也戴上了一朵大紅花。臨出門時他轉身將換衣時摘下來的盒子槍又挎上了,掩在了西服後襟下。因為他看見傅鵬也帶著槍。程家人又給傅鵬披了一道紅,他那德國造狗牌櫓子就掩在十字披紅下的腰際。

程璐和姣姣一人騎了一匹小青馬,踏踏踏隨了迎客朝前跑。

隊伍以常規速度離開磧口地麵後,蔡碧濤給響器班子發了賞錢,命他們各回各家。原來蔡碧濤於兩天前就去了林家坪,吹鼓手們是由林家坪區政府幫忙臨時雇用的本地人。吹鼓手們一走,這一行隊伍除蔡碧濤外,便都是騎大牲口的了。蔡部長說自家到磧口還有公幹,就留下了。其餘人便撒開韁繩加速前進。中午時分,一行人在三交溝門上打尖吃飯。

那時,崔鴻誌一邊同傅鵬等杯箸應酬,一邊漫不經心地朝著酒館外的街上瞅。街上人很旺,熙熙攘攘。酒是老白汾,勁很衝。許是近日心情不太好的緣故,幾杯下肚,他竟有點暈暈乎乎起來。他的手有些抖。將酒灑在了衣襟上。姣姣用肘子碰碰他,說:“當心衣裳。”崔鴻誌的目光落在自家西服上。他突然想到前次鬼子掃蕩時姣姣等一班磧口婦女身受糟害的事。這克儉媳婦從那事後,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不苟言笑了。這是明顯的精神遭受摧殘心理壓力未得排除的表現呀。這女人如今還不到三十歲,長此下去怎麼行!崔鴻誌關切地看著姣姣,說:“有空多出門走走,多參加一些婦救會組織的活動。愛看個戲也不是什麼壞事,往後磧口唱戲時可別誤了去看。該說時盡管說,該笑時盡管笑,快快樂樂生活呀!”姣姣不明白崔鴻誌何以在這種場合同她說這個話。不過,她一聽就明白,崔鴻誌這是在真心體貼她。在她短短的一生中,還從未見過像崔鴻誌這麼細心的男人。她感動地叫了一聲“姐夫!”兩眼就全濕了。崔鴻誌還想同姣姣說道些什麼,突然,他眼角的一道餘光定在了街上一個玄色衣褲、戴禮帽、扣墨鏡的男子身上。那不是賈長發嗎?他怎來了這裏?

崔鴻誌呼地站了起來,本能地掏出盒子槍,朝窗戶一側閃過。

滿桌人的目光都驚詫地投向他。

崔鴻誌對傅鵬說:“首長,有情況!你們快點離開這裏。我不能和你們一道上城了……”

崔鴻誌說著,將盒子重新掩回衣襟下,迅速閃出門外,盯緊賈長發跟了上去。這時,他發現賈長發身邊還跟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