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濤掀岸,塔身巨震。wwWsHukejucom 【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w_wwxiAoyanweNxuecoM 我在塔內被震得天眩地轉,隻聽得塔外爭鬥之聲不絕,偶然能趴上小窗去瞧一眼,隻見天昏地暗,深黑墨淵之中唯有鮫王頭頂紫陌閃著詭秘色的光芒,仿佛能勾魂奪魄,令人呼吸也窒,恨不得追隨那紫色光芒而去,任他差遣。 我心神一動,暗道不好,目光已是膠在那紫色光芒之上,一刻也分不開了,若非身在塔內,便要向著那紫色光芒去臣服。塔身動了一動便停了下來,有低低的歌聲在耳邊蕩漾,仿若母親的低語,將我委曲輕輕撫慰,心神鬆懈,不由便迷糊了一下。我猛然驚醒,胸腔之內氣血翻湧,哇的吐出一口血來,抱元守一,立時跌坐在地下,想將這妄念袪除。 但我眼前仿佛浮現出娘親與爹爹的身影,年貌相當,男子軒昂,女子灑脫,正是一對璧人。忽爾這身影如水中幻影消失,又浮現出娘親懷抱一名嬰兒,那嬰兒玉雪可愛,阿修羅爹爹眉眼輕軟,一眼瞧去全無王者凜厲之氣,低下頭來,拿手指逗弄那小小嬰兒,口中溫柔道:“鸞兒,鸞兒快快長大。”仿佛是記憶之門深鎖,這一刻轟然打開,我心中又酸又軟,耳邊再聽不到任何聲音,隻緊緊盯著爹爹與娘親。 那嬰孩漸漸長大,梳著包包頭,穿著粉藍色的小紗裙,法力低微,但每每施展出來,必能博得修羅王爹爹的誇讚,仿佛她的法術乃是仙界神奇。那小小嬰孩心中也以為自己十分了不得,極是自鳴得意。 娘親與爹爹每日裏必然陪伴著她,那嬰孩脫去嬰兒稚肥,漸漸顯出眉清目秀的形容來。但性子不改,極是飛揚跳脫,一身青衫常常穿得歪七扭八,到處惹事生非,每每爹爹為她善後,但仍是舍不得責罵她一句。 我心中既害怕又不舍。明明清醒著卻又有些糊塗,仿佛自己正是那小小嬰孩,在父母身邊長大,但又有一個聲音暗暗低語:並非如此。 耳邊低低的歌聲漸漸高亢,仿佛是弓弦急語,突變乍起,也不知是何處來的強人,將爹爹與娘親皆刺死在箭下,我心中明明不信他二人能被凡界普通弓箭所傷,卻還是忍不住去瞧,但見他二人皆躺在血泊之中,一時心頭大慟,固守的丹元之氣一鬆,哇哇的吐出幾大口血來。 便在這血腥味之中,我居然有了瞬時的清醒,警鈴大作。——這分明是鮫人的歌聲加幻術。在這滄海之地,令這一眾人等迷失了本性,為他所用。 我身體裏似乎有兩個自己在撕扯著我,雖然明知其中一個乃是虛妄之境,但歡笑喜悅,修羅爹爹明珠擎掌的溫柔,都令我不舍。現實殘酷冷硬,如今居然能避得開,仿佛我從不曾出現在丹穴山上一般,竟令我鬼使神差,不能自禁,一意向著那溫暖偎去。 身體裏麵有激蕩之氣在徘徊,仿佛是從前某一回,我在女床山與惡獸爭鬥之時,小腹有奔湧熱力而來,我心中想也不想,歸引這熱力流經體內,猛然揮出一掌,一道青光閃過,那小小窗戶立時掉了下來,這仙力強大到不可思議,綿綿不絕,決非我一萬年修為,竟好似近十萬年修為一般。 我呆呆瞧著自己的手掌,不明白自己體內何來這強大仙力?而且瞧著境況,竟然好似以前是被封印一般,今日歪打正著,竟然教鮫王的幻術引得化去封印? 忽爾聽得一聲幽幽曳曳的歌聲緩緩自海底升起,仿佛是海底的玉蓮花緩緩浮出水麵,緩緩打開了花瓣,微風依依,淡香盈盈,那歌者心底純澈潔淨,歌聲似能滌蕩一切汙垢之氣,將一眾喧嘩皆壓了下去,便是先頭鮫王的歌聲也停了下來。WW_WXiaOyAnwenXueCOM 我心中狂喜,這聲音正是離光。我從前無數次聽過他唱歌,隻覺得他純然潔淨的歌聲如小溪一般清澈。 鮫王怒喝:“逆子,你竟然也用歌聲化解我的幻術?還不滾回去?” 我爬將起來,趴在窗口去瞧,先時的陰霾散去之後,仿佛是暮色漸漸下沉,這慕色隻不過比往常黑暗之時來得略微早了一些,離光一襲白色鮫綃紗的袍子,正淡淡涉水而出。他停下歌聲來,柔聲勸道:“父王,鮫族向來隻在水中生活,我們實不必將疆土擴展到陸地之上,將凡人皆變作鮫人……再說,與天族相鬥,本身便元氣大傷,父王何苦來哉?” 鮫王一個巴掌扇過去,怒喝道:“滾回去!沒出息的東西,讓陸上走獸飛禽迷了眼了!” 我愕然,難道鮫王所說這陸上飛禽便是我了? 心中忿恚,隻覺這鮫王好賴不分,完全沒法講理。又可憐離光被他父親這般憎惡,心下實為他不平。但我被關在塔內,全無自保能力,自然也幫不了他,不過在一旁幹焦急罷了。 鮫王打了離光,我頭頂太子殿下冷聲道:“鮫王統禦珊瑚城許多,還是不能瞧明白嗎?竟然還不如離光太子清楚明白。枉自挑起兩族戰爭,與鮫族可有好處?” 鮫王仰天長笑,指著離光道:“本王生了這麼個怯懦不成器的東西,無端來壞本王大計。若是本王能生了淩昌殿下這般的兒子來,也算得本王的福氣!”他這話表麵上是在誇獎淩昌,但細一回味,分明是在侮辱淩昌。 淩昌殿下在華清宮內隨意放肆,也無人敢往外傳閑話。但他出了華清宮,在外麵向來維持太子殿下的尊嚴,溫雅有禮,教別人瞧不出寡情來。我在塔內聽了這話,暗暗猜想淩昌太子定然已經氣得半瘋了,保不齊就發作了出來。豈料這塔身一震,我在裏麵顛簸了兩下,聽得同娑殿下喝道:“大膽鮫人,敢戲弄王兄,活得不耐煩了嗎?”卻聽不到淩昌太子半點火氣。 他溫文笑道:“據本王瞧著,這離光太子倒比鮫王明白許多。鮫人向來隻在深海湖泊,想要同天界鬥,也得瞧瞧有沒有能耐。——不過憑借著一塊石頭,幻術誰不會?為過雕蟲小技耳。” 眼前又漸漸暗了下來,我上次在雀羅殿吃過他一次回,幸好此得與他不曾麵對麵,倒不必擔心。隻瞧著對麵的鮫王與離光瞧。 也不知太子殿下做了什麼,鮫王身後遠遠的鮫族男子們已經有人控製不住,失了心魂,朝著本族之人舉起了武器,那被砍的鮫人全無防備,給砍了個正著,水中惡怪聞到了血腥,浮上水麵來,一口就將那鮫人半個身子咬了去,一時腳下碧波皆被染紅,離光搖頭歎息,麵上全是悲痛愧疚之色。 他這神色被鮫王瞧在眼裏,頓時氣得半死,上去又是兩個耳刮子。離光先時吃他一記,左邊臉就已經腫了起來,此時再吃他兩記,兩邊臉皆腫了起來。他麵上倒不見憤怒之色,隻是沉痛道:“父王,你打兒子不要緊,但今日就算打了兒子,兒子也要說。天族太子也會幻術,可見天族早就防備鮫族了。請父王再仔細想想,以前殿中放的記載修煉幻術的典籍被偷,可與此事有關?若父王還要一意孤行,請容許孩兒魯莽,帶不想戰爭的族人尋塊安靜的水域生活下來。” 鮫王大怒,罵道:“吃裏扒外的東西,還沒打起來就先氣餒了。我鮫族要你何用?還不快滾?” 我與離光認識了幾千年,從來不曾見過他這樣挨罵,總是他溫言細語來勸我。如今瞧著鮫王如此羞辱於他,雖是他親父,心中還是不禁替他感到難過,趴在窗口之上催道:“離光,既然你父王不肯令你留在鮫族,還不快走?” 對麵的離光似聽到什麼一般,猛然抬頭,目光向著天族這邊瞧了好幾回,也不見我的影子,終於收回了目光。我心中無比失望,因著這句話我雖竭力喊了出來,但這鎮仙塔內也不知有何見鬼的仙術,聲音總是平白小了好幾倍,傳也傳不遠。 塔身動了動,我在裏麵晃了兩晃,傳來同娑殿下的威嚇聲:“小呆鳥,別再白費力氣了!你若再叫,想給你那情郎通風報信,小心我將此塔貼了封條,將你鎮到一處荒山野嶺去。” 我怒極,在牆角踢了一腳,喊道:“同娑你眼神有問題吧?哪隻眼睛瞧見離光是我的情郎了?他是我兄長,兄長。” 同娑低低笑道:“奇了怪了,一個是呆鳥,一個是鮫人,也能說成是兄妹,小呆鳥,你不是腦子有病,呆氣犯了吧?” 我大怒,若非被困在此處,早與同娑撕打了起來。心火浮燥,一掌揮出去,隻聽得轟然一聲響,這鎮仙塔最下麵一層竟然被我打穿了一個洞。 我呆呆瞧了一眼那洞,又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這個洞,是我這隻手打穿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