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骨難描(1 / 3)

鉛雲低壓,夜幕垂沉,星月無痕,野獸淒鳴。

我回來已兩個時辰,將茅屋內外翻遍,卻不見白虎身影。這白虎竟似平空消失一般,不見了蹤影,著實令小仙我憂心忡忡。

苦等許久,總不見它回轉,我不由擔心它遭了災禍,頓時坐立難安,萬般思慮之下,隻得攏起一盞瑩燈,向著結界外而去。身子還未沾上結界,身後一股大力將我拉了回來。我瞧著左臂上這鐵鉗似的大手,頗有幾分氣急敗壞:“你這般拉著我作甚?再不出去尋尋,白虎怕是要被猰王吞下肚去,屍骨無存了。”

嶽珂的口氣也有幾分不好:“青鸞,你抬頭瞧瞧,不過兩個時辰,天色便暗成這般,定然是猰王用魔力將整個女床山遮蔽,你這般莽莽撞撞衝將出去,怕是要吃大虧。”瑩燈在他麵上投下大片暗澤,使他瞧來麵如玄鐵,隻唇角高高抿起,顯是耐心盡失。

我雖極是感激他幾次三番救我於危難之下,但卻不能坐等白虎喪命。當下掙了幾掙,隻感覺腕上這爪子將本仙抓得死緊,不由氣急交加,聲音也高了幾分:“三殿下,你若再這般抓著小仙,連累得白虎沒了性命,我定然饒你不得!”

他語聲頗多幾分苦澀:“不過是一頭普通白虎,難道你的性命還比不上它的重要?現下你若要出去,就與我商議好了,一路殺將出去,前往東海暫避風頭。”

我心中不由添了幾分淒然,猰貐在此也不知潛伏了幾萬年,曆代土地怕是皆已慘遭屠戳,連丹朱也說是姨母替我幾番求情,天帝才下了這道旨意。我的仙法修為有幾層,姨母不是不知,我卻還是迫不得已來到了此地。說到底不過就是她亦盼著我自生自滅。我從前雖然也賭一口氣,但性命攸關,並不是大腦壞了,全無安危之識。

既知自己絕難逃出生天,對嶽珂便起了些愧意,說到底還是帶累了他。我輕笑,帶了幾分自嘲之意:“我自被貶,便負有土地之責,再不是從前自由之身。就算今日被猰王打得魂飛魄散,也是上天注定。倒是你,趁著猰王尚未攻來,且逃命去吧。”

結界之外雖伸手不見五指,但也聽得到群獸驚慌奔跑,更有臨終淒涼嗥嗥,顯然有什麼恐怖之事威脅著它們的性命。

嶽珂急促的呼了幾口氣,顯是極為氣惱:“我是這般貪生怕死之輩麼?”

我心中既想得通透,便將手中瑩燈扔下地去,後退幾步坐回了石凳,惆然道:“如今其實不找也罷。左右我已無生還可能,既使白虎已被猰貐吞下肚去,那也是命中注定,我自然不用等待離光前來有個交待,怕是那時候他尋我也是無處可尋了。”

嶽珂頓了一頓,似欲言又止:“其實,白虎……”

轟然一聲,眼前掉下大片大片的結界碎片,便如漫天花雨一般,黑暗轉瞬將我二人湮沒。我盡力張開雙目,眼前是大片無疆的漆黑,使人要疑心是不是該刹那已目盲,所以不能視物。

腰上一緊,已被牢牢圈在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鼻息邊隱有石瓊花的香味,那個人低低道:“青兒,我便是那頭白老虎。”

我心中一震,尚未想明白其中緣由,已感覺到腿邊伸過來一個溫熱的帶著腥味的巨盆大口,死死咬住了我的腿,疼痛隨後而至,我慘叫一聲,身子已騰空,但腿尚在那巨口之內,一時之間倒難以撥出。

我聽見嶽珂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慌亂:“青兒,你怎麼啦?哪裏痛?”一臂摟著我,一手已四下在我身上到處摸索。疼痛慌亂羞窘立時襲來,我咬了咬唇,感覺到自己腿上那巨盆大口使勁試探著用力咬,似乎下刻,我便能聽到自己腿骨在這巨口之中清脆斷裂之聲,幾乎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音也不覺帶了絲哭腔:“腿,右腿,有什麼東西咬住了我的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