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地府的花隻有一個顏色,妖冶的紅,像是鮮血灑在上麵一樣,散發著迷人的馨香。
擺渡忘川,船頭站著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腳腕的鈴鐺被風吹得叮咚作響。
“新官上任,小鬼開道!”
“新官上任,小鬼開道!”
“新官上任,小鬼開道!”
連著三聲大喊,地府地動山搖,小鬼齊鳴,嗚咽聲,哀嚎聲不斷。
“來,姑娘。”那人麵色枯槁,顫巍巍的手上都是傷痕。
她接過那黑紫色的勺子,傾城容顏瞬間衰老,而那個披著白發的老人則恢複了原本的麵貌,那時一張明媚的笑臉,偏偏一顆淚痣臥在眼角。
“環玉傾,恭喜你上任,賜名孟婆,從此放下前塵。”
判官麵無表情的揮揮手,她的身體飛了起來,然後穩穩的坐在了奈何橋邊。
她眼神溫婉,緩緩的抬起手來倒滿一碗孟婆湯……
“輪回台上過,凡塵心中落,恐那情攔路,莫要太執著……”
鬥轉星移,時過邊遷……她木然的念著這句話,心中的凡塵落了又落,偶爾想起那如夢般的七天,就沒有怨恨了……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那把染血的匕首哐當落地,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你就這樣恨我麼?”他低聲呢喃。
“我不是恨你,我命本該如此。”孟非夢早就看到了這一天吧,她幼年時候的噩夢總有一天會實現。
“也罷,若你真是累了,我便陪你吧。”他抱著她坐在那張牙舞爪的祭台,緩緩道:“本是不想回頭,你偏偏這樣倔強,我怕是這輩子也沒有這樣愧疚過了。”
她沉默半晌,道:“我環玉傾不需要任何人的愧疚。”
他歎氣:“你……”你可能不懂,他想這樣說。
“你走罷。”她疲倦的靠在青銅柱上,手指微微蜷縮著。
他應了聲:“好。”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是空話了,他有時候想起,隻覺得這一切像個天大的笑話,無非是****,怎麼就過不去了?
好多年前,他進入這深宮之中,帶著他的公公踩著碎布走的飛快,他在後麵跟的吃力,眼睛卻悄悄的四處張望。那些來來往往的王公大臣,太監宮女,都這樣低著頭不說話,健步如飛。那個時候他就懂了,這裏不是個能有****的地方。
宮裏的娘娘生了小公主,那是腹遺子,先帝最小得女兒,皇帝的同母妹妹。他在家裏照顧弟弟習慣了,皇帝偶爾會在他想他弟弟的時候帶他去看小公主慈銘。
有好多年,他都以為自己今生隻會娶一人。誰知皇帝賜婚前他卻遇見了這樣的女子,好似……世間絕有,獨她一人。
我愛你,無關情,也許隻是因為你倔強的讓人心疼……
七天斷魂之路,他終於不是站在門外。他要看著她消殞,記住自己賦予她的一切痛苦,都說人生無常,隻是蹉跎,就讓歲月在這裏蹉跎到盡頭罷……
看不見盡頭的長隊,有人拿著黑紫色的勺慢悠悠的翻轉著手腕:“輪回台上過,凡塵心中落,恐那情攔路,莫要太執著……”
“大人!”小鬼幽幽晃來:“閻王爺回來了。”
她抬了抬眼,然後低著頭不說話。
“三千年任命,大人真是好福氣,閻王爺給您得契約簽了吧?”
枯槁的雙手一揮,那張印紙飛到小鬼麵前:“拿去吧,閻王尊貴,就別來踏這輪回路吧……”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