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2)

我活了大半輩子,隻做過一件讓爹媽舒心的事兒,那就是跟隨著表哥去非洲闖蕩。

2000年年底,我假釋期滿之後跟隨表哥去尼日利亞淘金。一年多以後,我從尼日利亞回到國內東北的家裏養病,據當年在機場給我送行的朋友回憶,那年我過了機場安檢之後,我爹長歎一聲:終於不用整日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希望這敗家子出國之後別再到處惹禍了。

我媽附和著爹的話:走吧就走吧,眼不見為淨。

我爹是一個即使在街上撞見靈車,也會朝司機抱以一笑的小商人,樂觀、容忍一直是他的座右銘。而我媽是個整日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但內心卻非常善良的家庭婦女。如果這老兩口再有一個懂事的孩子,也能算得上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但作為家裏的獨子,我卻是一個成色十足的敗家玩意。

80年代末,中學還未畢業的我就離開了校門,自從離開學的那天開始,我就沒有消停過,無處釋放的青春期荷爾蒙,加上東北自古以來彪悍的民風,我開始沉迷於大大小小的街戰。大街盡頭的菜市場、小巷子裏的公共廁所、路邊的汽車站……在這些地方都會看見我揮拳打架的身影。隻不過三五年的光景,家裏就因為我四處惹禍,賠光了所有的積蓄,而我得到的,就是在家樓下的那條小街上因為打架打出來的壞名聲。

當時我對此很不以為然,認為這是成為江湖大哥的一個必要環節。

1994年,因為故意傷害罪,我被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了7年有期徒刑。同時,家裏賣掉了房子,負擔我同案的民事賠償。

原本還算殷實的小家,因為我變得徹底中落。

生活在中國這個神奇的國度裏就是有一點好處,有關係那就沒關係,沒關係那可就有關係。

轉眼間,我在瓦房店重刑監獄裏服刑已近3年,那時心理早已經放棄了提前離開監獄的幻想,讓我有些想不到的是,破滅的幻想突然成為了現實。

那次我記得很清楚,就是香港回歸的那一年,大表哥從尼日利亞回國探親。大表哥去監獄探望我時隻對我說了如下幾句話:

“你在監獄裏想我老姑麼?”

“媽每個月都來這看我。”

“現在後悔了麼?”

“不後悔,但感覺不值。”

“想出去麼?”

“不想。再在監獄裏蹲上4年,我都快30了,出去了也是一個廢人!”

“假如給你弄出去,還能學好麼?”

“學不學好我也不知道,但我一定不會再回到監獄這個破逼地方。”

表哥和我說完這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我也沒把表哥的話放在心理,我繼續著我的鐵窗生活。

後來我假釋出獄才知道,自從表哥那次離開監獄後就開始為我的事四處運做。表哥先是找到他社會上混的朋友花重金買了一個尚未偵破的刑事案件的線索,然後托人給我帶話,叫我按表哥說的一步一步做。我在監獄裏向幹部舉報了這個表哥花錢買好的案子,當然,幹部之前就已經被表哥買通了。公安機關按照我提供的這個重大線索,很順利地偵破了一起連跨數省的搶劫案。最後破案的刑偵人員立功了,我也按照表哥當初就已經設計好的劇本:成功獲得了減刑。

也不知道我是幸運的還是倒黴的,雖然立了大功,但我隻獲得一年的減刑,也許跟香港回歸這個重大的政治事件有點關係吧。

之後表哥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給我辦了一個假釋,1997年的年底,經過漫長的1156天,我終於離開了瓦房店重刑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