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感受到一個小東西被顫顫悠悠地塞進了口袋,隨後那隻手拉過自己唯一空出來的手,緊緊握了一下,便緩慢地鬆開了。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全身不停往下墜,呼吸漸漸由粗到細,傷口的疼痛幾乎模糊了全身的知覺。
“快!火還沒完全燒起來!他們一定在附近!”
“這裏!快!兩人真的中槍了!”
“救護車趕到了嗎?”
“到了!誒!不能隨便移動他們,不然傷口會擴大!等急救員上來了再說!都還有氣嗎?”
“哦…老板……不好了。”
“怎麼?還有更壞的消息?兩人都沒事吧?”
“吳先生,他已經…”
“什麼?”
“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短短的幾句話後,黑暗就吞噬了她。不知是在夢中,還是現實裏,隻覺得耳邊的話語離自己是這樣的近,這樣的真實。她的眼淚慢慢流下來,滴在枕頭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周成奇正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蘋果,也許是特有的人的磁場,讓他意識到了病榻上的人情緒的起伏,他走到病床旁,輕輕用紙巾擦去她不停流下來的眼淚。
“又昏睡了五天,你就這麼不願意麵對這個世界嗎?”像是囈語般,周成奇輕聲道:“我很希望你醒過來。”
“你藏起來了…他給我的東西。”李韻荷閉著眼睛沙啞道。
周成奇繼續擦拭著她流出來的眼淚:“你哪一天止住了眼淚,聽到他的名字不再難過,就把東西還給你。”
“給我。”
他歎了口氣:“不行……至少出院之後。”
“你好殘忍…”李韻荷開始抽噎起來,傷口已經不怎麼痛了,可是。
“別哭。”周成奇把病床支起來,坐在床邊,輕輕撫著她的肩膀。淚水太急,他手裏的紙巾都濕透了,來不及換,就用手幫她擦。
“這麼哭下去,蘇黎看到得多難過?”周成奇權衡了半天,隻說出這麼一句話。
像是驚醒了夢中人一般,她的身子顫抖了一會,漸漸的,眼淚收歇下去,長長的睫毛撲扇,頭一次,她的眼睛沒有了神彩,像是起了一層靄,深深地遮住了她的眼神。
“他呢?”她哭得太猛,以至於不停打著嗝。
周成奇搖頭:“你還太虛弱,我怕你接受不了。”
“他的頭七…呢?”仿佛下一句話就會崩潰,她盡力從喉嚨裏擠出話語。
看著李韻荷沒有抬眼看他,隻是呆呆地盯著自己的床單,他一直避免這些問題,咽了口唾沫:“我媽是出家人,我供了錢讓整個廟裏的師父們幫著做法事,她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幫亡人超度了。”
李韻荷的手楸緊了被單,周成奇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手已經沒法再用勁了。
“他在哪?我要見他。”李韻荷不管身上還連著那些儀器,竟然一把掀開被子想跳下床去,周成奇被她忽然的舉動驚到,猛然按住她:“別動!不然傷口又裂開了!”
將她強自壓回床褥,不過幾秒之間,等周成奇再看回她的眼睛時,淚又爬滿了她的臉龐。這一次不再是情緒起伏很大的傷感,而是默默地,一點一點地將外放的悲痛強硬塞回自己的心。
這比看到她摔桌子摔瓶子的場麵還要糟糕!周成奇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情緒。從他從小到大的觀察來看,李韻荷是一個很憋得住情緒的人,不管什麼事情都會強硬地憋在那張隻擺給外人看的假麵具下。
對付自己糟糕的情緒時,她隻有兩種表情,一個是微笑,另一個是淡漠。
“韻荷,來。”周成奇直視她的眼睛:“沒有什麼難過不去的,知道嗎?救你的人不是我,是蘇黎。他靠著最後的一點時間從地上撐起來幫你做了急救措施,要不是他,現在你也不在我的眼前。要珍惜他幫你延續的時間,好嗎?”
李韻荷的眼神依舊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