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裏頓·斯特拉奇的著作《維多利亞女王傳》出版之後,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文學作品和傳記的寫作當中。起初,他曾製訂過一些寫作計劃,譬如《基督的一生》和《世界曆史》,但是由於信而有征的素材不是太少,就是過於龐雜,結果這些計劃都紛紛擱淺了。1925年秋天,他決心回到以前,仿照《維多利亞女王傳》的形式撰寫一部新的作品,並以愛情而不是權力作為這部作品分析的重點。他寫作了一係列以愛情為主題的作品,包括勃朗寧夫婦,拜倫與他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奧古絲塔,伏爾泰與艾米麗·杜夏特萊侯爵夫人的愛情。同年10月,他開始關注伊麗莎白女王與埃塞克斯伯爵之間的愛情,並被這個故事深深打動,決定為此寫一本專著。
1925年12月17日,他開始寫《童貞女王之謎》,當天僅完成開頭兩頁〔《童貞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原書名為《伊麗莎白女王與埃塞克斯伯爵》)一書的手稿現存北卡羅來納州杜克大學圖書館〕。他的任何一本傳記都不曾寫得如此吃力,一部分原因是由於他當時已經四十五歲,精力有限;還由於伊麗莎白與埃塞克斯的故事同他本人的情感生活難解難分地交織在一起,耗費了他大量的情感;除此之外,他還試圖在這本書中尋找一種新的寫作傳記的方法。
在杭格佛附近的漢姆·斯普雷別墅(Ham Spray House),裏頓·斯特拉奇在卡林頓的照料下,完成了本書的絕大部分;素材收集工作則是在大英博物館的閱覽室中完成的,他當時居住在他自己的家中(位於倫敦格敦廣場51號的拐角處)。“我對自己的拖拖拉拉煩透了,”一年之後,他給倫敦Chatto & Windus出版社寫信說,“我原打算早一點寫完伊麗莎白女王的故事,根本沒有想到要用一年時間……但是故事的來龍去脈讓我深感困惑。”有些時候,這種“困惑”甚至演變成了“徹底的絕望”。他曾考慮放棄這本書,但最終他還是堅持了初衷。“我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內容,希望能夠繼續寫下去。”他在1927年6月17日的信中說,“在我看來,這是一種令人痛苦的工作-但又不得不這樣做。”
所謂的“大部分內容”事實上隻有兩萬五千字,占最後定稿總字數的三分之一,而耗時達十八個月。由於作者時而生病,時而傳出緋聞,時而休假,《童貞女王:伊麗莎白一世》一書“進展緩慢”。裏頓·斯特拉奇拚命地工作著,他對到漢姆·斯普雷別墅拜訪的客人表示歉意:“我必須完成這件枯燥的工作,不然就會前功盡棄。”1928年3月初,他從漢姆·斯普雷別墅寫信給羅傑·森豪斯說:“我獨自一人,四周靜悄悄的,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但是我竭力忘掉這些。我患上了重病,不得不同死神搏鬥。”這種同死神之間的搏鬥持續了兩個月,直到4月的最後一天,斯特拉奇獲勝了。他寫信給出版商:“我很高興地告訴您,我的書寫完了。”
在給多羅西·布茜的信中,裏頓·斯特拉奇抱怨自己夾在伊麗莎白女王以及他本人的風流韻事中,過著淒慘的日子。梅納德·凱恩斯第一個發現了斯特拉奇與他的主人公之間的相互關係。凱恩斯提道:“從整體上來說,您把您自己看做了伊麗莎白,但我卻從埃塞克斯的形象中看到了您的影子。不過,我認為您完美地表現出了兩位主人公各自的世界。”
在開始寫作《童貞女王:伊麗莎白一世》之後不久,斯特拉奇愛上了一位英俊的青年羅傑·森豪斯,這個小夥子有著“令人銷魂的微笑和深灰色的眼睛”。斯特拉奇似乎在伊麗莎白對埃塞克斯的愛情中看到了自己對羅傑的愛。不過,斯特拉奇總是愛上自己希望成為的那種人(有迷人的藍眼睛,結實的肌肉),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埃塞克斯的形象是作者本人形象的浪漫化結果。正是由於斯特拉奇把他的個人情感與書中人物的情感結合在一起,才栩栩如生地刻畫出了他們的心靈世界。
斯特拉奇把《童貞女王:伊麗莎白一世》一書獻給了他的弟弟和弟媳:詹姆斯及亞曆克斯·斯特拉奇夫婦,他們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學生,同時也是弗洛伊德的著作的英文譯者。裏頓·斯特拉奇不懂德文,直到20世紀20年代,他才讀到譯成英文的弗洛伊德的作品(詹姆斯·斯特拉奇翻譯的《群體心理學與自我分析》於1920年出版),他在此之前完成的《維多利亞女王傳》中也有一些心理刻畫,但主要是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響。到1926年,裏頓通過同詹姆斯及亞曆克斯的交流,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弗洛伊德的理論,包括潛意識、嬰兒的性欲以及成人的性本能是如何滲透在人的思想、行動當中的。因此,在這本描寫伊麗莎白與埃塞克斯的“悲劇般的曆史”的書中,他雖然沒有使用專門的心理學術語,但卻不可避免地采取了弗洛伊德的理論原則。尤其是他在說明伊麗莎白對處死埃塞克斯的態度時,運用弗洛伊德的理論,解釋了父女之間的關係。他發揮想象,用了大段篇幅,描寫了伊麗莎白在決定處死埃塞克斯時的心態,並與她的父親曾處死兩任妻子的往事聯係了起來:
他(埃塞克斯)應該知道,伊麗莎白是亨利八世的女兒,她和她的父親一樣,懂得如何統治一個王國,如何懲罰最受她的寵信卻背叛了她的人。的確,她感覺自己有著同父親相似的氣質。當她決定把她的情人像她母親那樣處死時,一種異乎尋常的激情在她那深不可測的心靈底層湧動著。她的一生體現了某種神秘的必然性,一種令人恐怖的補償,由於無法解釋的天意,她父親的命運在她身上得到了重現:羅伯特·德弗雷(埃塞克斯)應當像她母親那樣被處死,這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她的父親!……但在心靈的更深處,還有著更為奇異的情感騷動。她和她的父親既相似,又不同:畢竟她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因此,她的行為也許不能簡單地看作是對她父親的重複,而應看做一種報複吧?是不是在她出生幾十年後,在這個可怕的終場時刻,她那慘死在斷頭台上的母親終於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