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附錄(15)(1 / 3)

一、傳統書目中書畫專業書籍的位置自漢書設立《藝文誌》,曆代史籍都對傳世的圖書典籍進行記載,這構成了中國圖書史的一大寶藏。盡管曆史理論家劉知幾曾對史書收書目大不以為然,竟然倡議“愚謂凡撰誌者,且除此篇”。但是,漢誌卻並沒有書畫方麵的圖書,事實上,在宋前正史的藝文誌或經籍誌中,書畫總是難以有一席之地,據今人整理的《元史藝文誌輯本》,“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已有六十餘種,再加上“篆刻之屬”十種,論絕對數量已不少,但相對圖書總量,還是少得可憐。再至《清史稿藝文誌》,總體規模則已蔚為大觀,其補遺更單行為三巨冊,篇幅之龐大,遠遠超過了很多朝代的正史。按照曆史的脈絡,可以清楚地認識到,書畫在中古以前是沒有被正統知識界、文化界所重視的,至少沒有給予學術地位,在曆朝曆代圖書典籍的總目錄上,書畫方麵的書處在可有可無、無足輕重、聊備一格的位置。傳統書目最有代表性的,也是近世最有影響、最通行的,莫外乎《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四庫全書簡明目錄》、《書目答問》三種。其他的官修、私修書目,如名種史籍中之經籍誌、藝文誌,以及藏書家的書目如《幹頃堂書目》、《天一閣書目》等等,可以說主要是專家參考所用,而不是供一般讀書人作為指南的。

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與《四庫全書簡明目錄》四庫全書是清代所修的典籍大成,代表了官方的主流文化,客觀地說,也基本上囊括了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雖然還有不少好書未在四庫之中,但是四庫所收卻都是好書。繆荃孫為《增訂四庫簡明目錄標注》作序曾說“此書通行後,何啻得幹百導師於家塾,而保全舊學,不致湮沒於塵埃,流失於外域,舊學絕續之交,豈非絕大關係之事哉!”直到今天,四庫全書的目錄還廣泛地被文化人作為治學門徑。孫犁先生曾在答複肖複興關於該讀什麼書的信中寫道:“有效途徑,我以為最好是買一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或《四庫全書簡明目錄》,甚為實用。另,可將《魯迅日記》書賬通讀一遍,籍知一個作家治學之方。”四庫全書本身已成為一門專學,陳垣先生就是四庫全書權威專家之一,用十年時間堅持去圖書館借閱通讀了全部四庫全書,撰寫發表了大量的論著。我一向認為凡在學問上有大成就無非是聰明人而肯下笨功夫者,援庵老人應是最好例證。時下之人,聰明或許不讓古人,而皆不肯下笨功夫,這也是當今不再有大師誕生的重要原因。在四庫全書中,書畫篆刻著作已經有了位置,但是,仍然非常不起眼,書畫之屬七十三部,篆刻之屬三部而已。據陳垣先生統計,四庫全書共36277冊,2291100頁,其中書畫著作576冊,39294頁,篆刻著作5冊,271頁。冊數所占比例約在1.6%,而頁數所占比例約在1.29%。可謂微乎其微,然而這已經令一些正統學者大為不滿,認為書畫書已收得太多。事實上,當時有一種說法是館臣們揣度清高宗酷愛繪事,所以格外多選了這方麵的書。《增訂四庫簡明目錄標注》卷第十二為“子部八(藝術類)”,標注者邵懿辰在標題下加批了八個字,殊能反映當時學界正統思想:“此卷所收,多而無謂!”遍翻此書,其他門類的書目都無這等評語。其實,論數量,四庫中書畫類著作並不複多,傳統學者計較的,隻是所占比例。換句話說,就這麼點書,已經令正統學者感到忍不可忍。可見楊雄所謂“雕蟲小技”的說法,在傳統士大夫心中是何等有影響。現當代編著百科全書或出版叢書集成,都已把藝術列為當然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由藝術專業人士參與編撰。而據任鬆如的研究,四庫全書自開館至第一部書成,先後擔任館職者共360人,而其中被張之洞《國朝著述家姓名略》認可的著述家21人,其中無一為書畫專業學者,盡管紀昀、翁方綱等人對書畫不無造詣。沒有專業人才的保障,當然在編書時就無法指望能照顧到專業領域。

三、《書目答問》中的書畫書目在清末民初,最普及也最有影響的書目,是張之洞的《書目答問》,幾乎可謂是家置一編,隻要是書生,人人皆知。魯迅曾在文章中寫道,讀舊書莫若靠著《書目答問》摸門徑。陳垣負笈京華求學全賴《書目答問》作指針。此書出後,不知被翻印再版了多少次,可謂風行海內,直到近幾年還不斷有出版社予以整理出版。可以說,至今在國學書目方麵,還沒有能替代《書目答問》的新作。《書目答問》列舉書兩千餘部,在子部藝術類選了二十五部與書畫印相關的書,在比例上,與《四庫全書》不謀而合。二十五部著作名目依序轉錄如下:《法書要錄》十卷【唐]張彥遠《墨池編》二十卷[宋】朱長文《書史會要》九卷,補遺一卷[明】陶宗儀續編一卷[明】朱謀《書譜》一卷【唐】孫虔禮《續書譜》一卷【宋】薑夔《藝舟雙楫》六卷,附錄三卷包世臣《曆代名畫記》十卷【唐】張彥遠《貞觀公私畫史》一卷【唐】裴孝源《圖畫見聞誌》六卷【宋】郭若虛《畫繼》十卷[宋】鄧椿《圖繪寶鑒》五卷【元】夏文彥《讀畫錄》四卷周亮工《畫征錄》三卷,續二卷張庚《南薰殿圖象考》一卷胡敬《佩文齋書畫譜》一百卷康熙四十七年敕撰《東觀餘論》三卷【宋】黃伯思《廣川書跋》十卷[宋】董迪《法帖譜係》二卷【宋】曹士冕《閣帖釋文考正》十二卷王澍《虛舟題跋》十卷,補原三卷王澍《蘇齋題跋》二卷翁方綱《法帖題跋》三卷姚鼎《學古編》一卷[元】吾邱衍《續三十五舉》一卷桂馥《印人傳》三卷周亮工論書六種、論畫八種、統論書畫二種、論法帖七種、論印章三種,以今日的學術標準評判審視,恐怕也不能不承認其眼光之準,選書既少而又精,難怪他自許“所舉兩幹餘部,疑於浩繁,然分類以求,亦尚易盡”(《書目答問略例》)。張之洞的選書原則,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舉其典要可資考證者,空談賞鑒不錄”,體現出務實而不唯美的精神旨趣,這也與其治國安邦的儒臣身份相符。當然,《書目答問》在“子部書畫之屬”外,還有一些書籍也具備書畫專業圖書的參考價值,比如在小學部分,以及“集部”的一些書畫家文集,如顏真卿的文集。今天的所謂國學大師,往往做不到遍讀張之洞《書目答問》所開列的圖書,如今藝術專業的研究員、教授、博導,全部讀過上述古籍的恐怕也並不多,凡讀過的,才夠得上稱職二字。這張書單,按照張南皮的說法,是為初學者而非藏書家或讀書家開的,也就是民國年間流行的“國人最低限度必讀書”;他所選的書畫書,也是為一般初學士子藝術修養考慮,而不是為書畫專業學者或書畫家所選。中國文化的深重危機,就隱藏於此,自“文革”興,讀書傳統血脈被割斷,幾千年的傳承,幾成廣陵散,雖然改革開放後又重倡讀書,但是很快又被重商、拜物主義所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