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尋得水源來救!”
鎮民聞聲,這方回神,待三五奔至鎮上水井,桶落泥出,竟是不見滴水。鎮人大駭,分頭探尋,卻連盞茶亦是不得。
這一邊,無憂借得柳浮江外袍,將頭麵裹得嚴實;其掌縮於袍內,口唇微開,心咒急誦,直令方圓百裏滴水不見,這便冷哼一聲,二指勾抬,恰聞柳浮江厲聲疾道:“小無憂,吾等實難置之不理,這便同柴壽華亦往鎮上,先保得鎮民性命方是急策。”
無憂輕嗤,薄怒緩道:“二君有意相幫?”
“吾等絕不幹涉仙尊同無憫兄……同其幹戈,然若坐視凡夫水火,怕吾兄弟亦是不能。”
柴壽華一言即落,同柳浮江對視一麵,這便齊齊飛身,直往陽俞鎮上。
無憂麵上一黯,眼目驟冷,二指再並,便欲引了鎮上酒水,揚散火蛇之上,以助聲勢;口唇正開,耳內卻聞密音,細細辨來,若非弄無憫,又是何人。
“切莫動作。”
無憂聞聲一怔,兩掌一縮,頓了半刻,方抬臂欲將麵上外袍除了,正於此時,卻聞弄無憫柔聲接道:“莫要除下。九日之光,非汝堪受。”
無憂唇角一抿,呆愣一時,後則抱臂環了兩肩,周身雖感熾熱,卻是未見半滴汗下,膺內空落,肝腸反冷。
“無……憫……”
弄無憫柔聲相應,語帶笑意:“此一回,怕是難攜無憂再返忘歸。”
“無憫此戰,未見下風,怎出此言,自損威風?”
弄無憫輕歎口氣,頓了半刻,方沉聲接應:“陰燭屍此來,單為引三尊至此。吾天魔之氣難藏,此番實難全身而退……”
無憂目華陡黯,一時無言,搜腸刮肚,卻難得半句慰藉言辭。
二人靜默,腦內不見動念分毫,唯不過兩心交彙,死生之事雖重,難敵反掌靜謐。
枯荷擎露,落英謝風。
半炷香後。
肩山重歸喧囂。隱曜仙尊同南北星君合力,終破火蛇,解了陽俞鎮困急;因著脈雀根死,知日弟子神智得複,故而追擊二尊之輩,亦是同二尊共返。
“無憫,迷途識路,戕賊當止。”
南北星君見狀,亦是緊了麵龐,低聲呼應:“無憫兄長,莫要……錯上添錯!”
“當下,吾這賢侄,吾這兄長,攢鋒聚鏑,卻受千夫摘指?”
話音方落,弄無憫淺笑,反是屈膝取座,趺坐半空,顧睞四下,朗聲接道:“鹿死誰手,言之過早。”話畢,單掌稍立於耳側,嘖嘖兩回,玉指直立前劃,便見身後九日,盡呈龍形,爪牙張舞,交錯蜿遊。
龍吟大作,直令知日弟子齊齊掩耳,步伐散亂,不知進退。
隱曜仙尊同其師弟換個眼風,沉氣揚劍,正待同那九龍一戰,卻見一影,身著雪衣,由遠及近,待至目前,方辨得其形其貌。
諸人一觀,無一不驚。
“無悲?無悲!”弄無憫見狀,方寸大亂,眼風一掃遠處無憂,正聞弄無悲輕道:“兄……兄長。”弄無悲順弄無憫眼風,已是查得無憂所在,皺鼻攢眉,探臂正欲一搭弄無憫肩胛,口唇微開之際,卻是陡地返身,直往無憂而去。
“弄…無…憂!”
弄無憫抬掌傾身,尚未觸及弄無悲衣袂袍角,便見其挺身轉麵,反往無憂所在。弄無憫心下一緊,吐納皆止,正待尾隨,反為三尊之力所擾,雙拳難敵六手,弄無憫疲於應對,抽身無術。
“無憂!留心!”
無憂聞弄無憫之言,立時抬臂,急將頭麵外袍除了,目前大亮,無憂抬掌遮麵之際,隱約見一影突至,一身雪衣,好不熟悉。
“弄……弄無悲?”無憂見狀,怎不驚怖,心下暗道:初聞無憫之言,弄無悲尚未解禁,自當藏於肥遺江暗室方是;一念未止,一念速起,腦內心田,全不過一“逃”字!
無憂見南北星君相距尚遠,不及來救,唯有提氣,正待閃避,耳內已聞一聲輕喝:“今日……吾必……取爾性命!”
無憂麵色煞白,頰上感弄無悲溫煦之氣,細觀其麵,卻滿是凶戾。無憂見弄無悲掌風拍麵,兩目陡闔,喉內呼呼之聲不絕,心下唯得一語:吾命當休!
然,候了半刻,仍不感痛。無憂抬掌,輕將頭麵頸肩胸膺撫遍,未見創口,這方徐徐開目,正查身前弄無悲身子不穩,兩臂微屈,眼目一闔,已是失智墜跌。無憂初時一怔,抬眉遠目,卻見九龍乍歇,三尊俱止,無憂再探,驚見弄無憫鬢如焰過,淺笑相對;其右掌直拍心口,身子微搖三五來回,亦是直直撲落。
無憂一時無措,呆立半空,搏心欲號,卻是無聲無動。倒是隱曜仙尊悶撚須莖,轉腕使力,便見半空乍現一羽,穩穩承了弄無悲,將其徐徐安置地上。
南北星君見狀,這方回神,仆身直下,正見蒼文赤武二子亦是馭氣疾至,八掌齊出,輕托弄無憫軀身,眨眉功夫,亦將其仰置地上,免其損傷。
“師……師父……”蒼文赤武俱是低眉,未敢同弄無憫對視;唇淡愁濃,口齒稍開,喃喃又止。
弄無憫應亦不應,鼻息彌重,抬掌前探,口內卻是柔聲癡喚:“無……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