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言(1 / 1)

冷靜旁觀

初識張愛玲作品是在20世紀90年代初,當時,回歸的張熱迅速席卷了大學校園。在此之前,占據同學們床頭的是《玫瑰門》和《廢都》。那幾年的文風潮流就是把一塊嚼完的泡泡糖塞進人們的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每當此時,我總是去看金庸的武俠來調節心情,後來有同學向我推薦她的《傾城之戀》,開始以為是像瓊瑤作品一樣的言情小說,及至看後才知道,是把人性的汙點抖到明處的東西。她是那樣犀利、尖刻,不留情麵。

張愛玲看世界是悲觀的,她的作品也彌漫著濃厚的悲劇色彩。張愛玲用“男女問題”作為主線,敘述了一個個牽牽絆絆的情愛悲劇;她以一種近乎冷酷的悲劇感敘述一個個悲涼的“傳奇”,營造了一個陰氣森然的世界,男男女女如在鬼蜮進進出出。男女間虛偽、欺騙,男女的世界灰暗、肮髒,彌漫著窒息的腐爛的氣味。張愛玲筆下“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男女間無真情,在玩著“愛情”的遊戲,進行著玩世不恭享樂主義的精神遊戲。人性的自私、卑瑣、冷漠、虛偽、扭曲、變態,在其筆下一覽無遺;情愛的虛假、無愛的婚姻、生命的殘酷與脆弱,在其作品中處處可見。她的整個創作滲透著一種悲涼的陰氣。

過早接觸人生苦難的她,處處感到生存威脅,用局外人的眼光打量著這個世界,因此她能冷靜地將人性的失落、畸形描繪得深入骨髓。《封鎖》中的一對男女在非常時期因故被封鎖在電車車廂內,兩個生活中不失為“好人”形象的男女,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產生自然而然的愛情,卻又愛得那麼真誠。但當封鎖打開後,他們便又恢複慣常的生活狀態,乖乖地像烏殼蟲躲回“巢裏”去了。他們又彙入各自的人流中,“封鎖期間的一切,等於沒有發生”,人的情感被壓製到何種地步。翠遠與吳宗楨兩人隻有在非常態下才能撞出一絲火花,他們二人都是沒落文化長期浸染的產物,他們走不出沒落文化的圈套,他們明知掙紮無益,也不掙紮了,不敢正視真實自我的存在。

早年的失落於家庭,又與家庭一起失落於時代及戰時特定曆史時期的失落感三者相結合,形成了作者深深的悲劇意識。這也形成了作者複雜的心靈;也決定了作者對人性的悲觀,對曆史的悲觀,對現實的悲觀;也形成了作者獨特的悲情的藝術審美感和創作觀。那不是淡淡的哀愁,也不是美麗的憂傷,而是令人徹骨的冰涼的悲觀。

看她的作品,人們會認為她對於人是過份挑剔而偏狹的。事實並不是如此,她對胡蘭成的愛是刻骨銘心的。對於胡的一再負情,她是一再讓步。難怪有人說再聰明的女人在愛情麵前都變成了笨蛋,她這樣一個冷眼觀世界的人也逃不了這個困惑。其實胡蘭成這個愛情老手隻是把一句“臨水照花人”獻給了她,就令她癡情不已,類似的話他也會說給其他幾個女人聽。

通過她留下的言語文字,我們可以體味到,她的一生中少有敞開心扉的快樂,短暫的幼年裏有一點兒,跟胡蘭成熱戀時有過稍縱的歡娛,此後再也不見了。直至晚年離群索居,死後很久才被人發現。

她帶了許多光環,冷漠地來,冷漠地走,不帶走一絲塵埃,留給人們的是凝結了人間蒼涼與美的財富。在歲月的這邊,讓我們用心去傾聽張愛玲的那些有點兒苦澀的人生故事,走回過去,感悟才女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