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頭領(3 / 3)

練無邪反客為主道:“頭領似乎熟知我等身分,甚至行蹤,可否為小女子解惑一二?”

越哈哈一笑,反問道:“兩位深夜在我大荒軍水師船隊如入無人之境,又有何圖謀?”

被反將一軍,練無邪不由一窒。

越目光落到楊真身上,目射奇光道:“這位楊兄弟,乃昆侖派‘多情劍仙’蕭雲忘的關門弟子,可對?”

楊真臉色大變,道:“是左清河告訴你的?”

越一楞,嗬嗬笑道:“楊兄有所誤會,昆侖派乃道門聖地,我雲夢大澤與昆侖法宗關係一向不錯,譬如楊兄弟不久前在昆侖峰會大出風頭,在下就略知一二。”

楊真臉色再變,心中琢磨,遁甲宗在昆侖峰會之時,來的是宗主無塵真人及其門下,與左清河並不曾謀麵,這樣說來巫門暗中有人混入了峰會?抑或是法宗將消息傳出?

他左右想想皆覺得不太可能,轉頭卻見練無邪一臉古怪地看著他,那烏亮的眸子仿佛在說:看不出你還挺有來曆的樣子。

“蚩頭領知之甚詳,在下甚感佩服,不知頭領召我二人相見又有何打算?”

越笑道:“我等本同是修行中人,何必如此見外……”

練無邪打斷道:“既同是修行中人,為何你們執意插手凡俗爭鬥?”

越目光突然深無盡,望著前方道,“不知二位可曾深入過南疆萬裏深山莽澤?”

兩人皆默然不語。

越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茫茫山澤之中,沉重道:”上古九州黎民共主中土,我九黎先祖兵敗黑水,祖輩往南遷徒,吃盡無數苦頭,才逃過亡族大難,最後不得不深居南陸滬州深山莽林之中,與獸為生,比起你中原千千萬萬遼闊平川和肥沃土地,差之不可裏計。

“女媧大神造物之初:萬物眾生皆有;你道家也主張齊物,人與萬物等量齊觀,我南疆百族為謀求生存,爭取更肥沃的土地,何錯之有?”

楊真兩人再次窒語。

越神色激動道:“自上古玄宗三分修真界起,我等修行中人遠離廟堂,苦居高山深穀以避世俗,縱然族人受盡委屈,也忍辱負重。

“我巫門中人不與你道門一般清高,視凡塵如土芥,我等縱然隱居雲夢大澤,卻也從未敢忘卻族民之苦,千百年來隻是受製你道門帶頭定下的天律,縱然暗中出手,也是守持了當年的約定。”

楊真和練無邪本是理直氣壯而來,聽到此處,已是落盡下風。

越說到這裏,目光突然轉厲,直逼視著楊真道:“你道門把持修真界三千年之久,我巫門,佛門,乃至魔道甘居下風,是當年承你昆侖封印萬妖震古爍今之功績。

“如今封印在你昆侖手中破滅,九州再歸混沌,風雲再起,天下英雄出我輩,隻怕修真界要重開新局才是。

楊真兩人縱然再愚鈍,也明白了蚩越話中的蘊意,巫門將以封印破滅為借口,重新謀求修真界的地位,這凡俗界鬥爭,隻是他們犁庭江山的第一步。

他忽然覺得很迷茫,修道中人不是該清淨無為,遠離俗世,一心向道的麼?怎麼轉眼之間,就要為了那看不見如浮雲一般的名位鬥個你死我活呢?

練無邪一字一句道:“既然蚩頭領說得明白,小女子也自當奉陪到底!”

蚩越大笑三聲,昂首左右,道:“自古法不責眾,當年三界約定,又有多少宗門遵從了下去?

“就你道門原始一脈的昆侖派,就傳下無數外門枝葉,九州各地搜刮一等一天材地寶,供奉你仙府煉丹製器,傳道化民;你道門道德一派中南太一,更是明目張膽掌持大漢朝廷;你道門靈寶一脈天柱山靈霄派,在燕遼兩州戎狄明裏暗裏興風作浪,裝神弄鬼,真當無人知曉麼?

“你道門的一些手段,隻怕比魔道諸脈有過之無不及;再說佛門之首天佛寺,言必視錢財如糞土,一切為身外之物。

“明裏傳法九州,暗裏聚斂財富,廣置莊園,收納良田,當今之勢,已是富可敵國,你道門都望塵莫及,唯有我巫門守在雲夢大澤,敢問,這是何道理?”

楊真仿佛挨了當頭一棒,下山以來所行所見,他已漸然明白了修行並非遺世獨立,而是與化外密不可分,無欲無求隻是追求的境界,而非現實履行。

如若蚩越所講一切都是事實,那麼道門所為根本不符其宗旨,反是利欲熏心,有蠱惑萬民罪惡之舉,那麼身為道門弟子的他,立場又該如何?

既然世間鬥爭,都源於修真界法統之爭,那麼自己身為道門弟子又該如何自處?

他突然懷疑起自己出手幫助武令候父子,是否一場錯誤。

沉寂半晌,練無邪問道:“你們將大漢士兵煉製成僵屍,如此慘無人道,你又作何解釋?”

越大笑道:“自古兩軍交鋒,不擇手段,練姑娘還不明白麼?你青丘一線十萬大漢軍為我大荒聯軍盡數擊潰,劉德功率千餘殘部翻越青丘,逃亡至江漢平原,某放他們一馬又如何?

“這一仗足讓整個大漢陷入恐慌,怒江南線十三郡落入我大荒聯軍手中指日可待。”

練無邪麵無表情,再問道:“京師派出的供奉堂就那麼不堪一擊?”

越嘴角一撇,不屑道:“中南山的人不過是一群藏頭露尾之輩,隱在陣中瞻前顧後,再則輕敵,結果落得全軍盡墨,隻是憑空讓我大巫師多了幾個上品煉屍物件。”

楊真聽得心中一沉,越如此不顧一切,連太一門都不惜撕破臉皮,其北上決心可見一斑,大漢江山危矣。

“來,不管今後是敵是友,某都要敬兩位一杯。”越臉上嚴霜盡去,忽然一臉春風,舉杯而起。

恍恍忽忽,神思不屬的楊真和練無邪,這才發覺左右兩名蠻族侍女上前從廳中溫熱的銅樽中,支上長勺,為他們各自挹上一杯琥珀色的酒,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令兩人都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