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象(2 / 3)

剛吩咐夥計將午膳送到客房,楊真就為一陣吵鬧的聲音吸引了過去,推開窗戶,卻見到了自進鎮後就飛得無影無蹤的青鳥,正在*半空來回繞飛,衝著當庭一個設壇作法的道士叫罵了開去。

此時,院落中圍了一群人,紛紛看著熱鬧,蓧娘懷裏抱著一個嬰孩站在正廳法壇桌長案前,不知所措。

“騙子,騙子……”

“孽畜,休要張狂……”

“死牛鼻子,臭牛鼻子……”

那道士揮舞著一柄法劍上竄下跳,縱然會些輕功,卻是拙劣不堪,為青鳥耍弄得團團轉,氣急無法,一眾看熱鬧的市井之民在旁為之大呼小叫,場麵快不可收拾。

楊真心中疑惑,這道士不就是早間在街頭上見到的那一個?想歸想,他還是在樓上喝止道:“青鳥——回來!”

“咕——”青鳥怪叫一聲,不依不饒地又罵兩句,飛落了在楊真所在窗欞上。

頓時,內院中一群人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楊真趕緊衝下方道了個歉,關上了窗戶,將青鳥趕進了房內,回頭對它道:“要惹事生非隨你,不過,別在這家客棧裏。”

青鳥落在房中一張藤架上,嘰咕道:“那小東西身上有妖氣,那牛鼻子裝腔作勢胡亂作法,本鳥看不過去,嘎嘎。”

“妖氣?”楊真大驚,不為別的,隻為那是蓧娘的孩子。

“青鳥,你有辦法救那孩子?”楊真此時沒有法力,隻能幹著急,他沒想到初下山,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一時半會死不了,咕咕,本鳥聞到酒香了,咕……”青鳥扇動翅膀,閃了一閃就飛得不知去向。

楊真哭笑不得,他是拿這妖鳥無法。

不到片刻,夥計就送來了酒菜,門剛關上,敲門聲就響起,他開門一看,卻是早上買走他皮裘的華衣青年,這人一臉笑容抱拳道:“這位兄台,又見麵了,方才那怪鳥可是有主之物?”門方開,他目光就在往屋子裏掃視。

楊真抬手一揖問道:“正是,這位兄台不知有何見教?”

那青年也不客氣,開門見山道:“如此靈性之物非同等閑,不知兄台肯否割愛與在下?”

楊真笑著搖頭,那青年也不吃驚,遊目一周卻沒有發現青鳥蹤跡,不免有些遺憾道:“果然如此,兄弟想來非是凡俗之流,本人冒昧,倒教兄弟笑話了。”

楊真見他坦率,也不想騙他,隻是頷首微微一笑。

“在下姓武,兄台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

楊真見他無意離去,心中一動,伸手邀請道:“在下姓楊,這位武大哥若不嫌棄,就一起坐會?”

武姓青年爽朗一笑,也不客氣,道:“楊兄,如此在下就不客氣了。”

他落坐一席後,反客為主拿起酒壺先嗅了一嗅,眉頭一皺,還是一人滿上一杯。

楊真見微知著,笑道:“這酒可是不合口味?”

武姓青年朗笑道:“在這僻壤之地也算湊合了……相逢就是緣,來,為你我萍水相逢幹一杯!”說著,舉杯相邀。

楊真聽那院中仍舊傳來作法叱嗬頌咒之聲,心知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蓧娘之急,索性定下心來,拿過麵前的杯子碰上一碰,見對方一飲而盡,他生平第一次飲酒,也不肯落於人後。

溫酒入喉,一股辛辣之味灌入肺腑,楊真隻覺一陣熱力蒸騰,渾身升起了一股暖意,大感舒心,半晌才緩過來,抬頭卻見武姓青年又倒上了一杯。

酒過三巡,武姓青年見多識廣,一席話來,已經與楊真熟絡一片。其間他自稱洛水府公差,前來采辦公需之物,楊真則自詡山中隱士弟子,兩人彼此報了大名,稱兄道弟。

武令候見酒壺見底,遂要告辭,方起身忽然道:“這客棧東家小孩染了疾,兄弟以為那道士……”說了半截,他卻打住看著楊真的反應。

楊真躊躇半晌,道:“我觀那道士略通煉氣之術,不過在下以為,他不過是跑江湖的方士一流,這麼折騰隻怕勞而無功。”

武令候頓然回身大笑道:“楊兄神氣內蘊,飄然出塵,想必非池中之物,難怪武某有一見如故之感。武某尚有要事在身,有暇再與兄台謀它一醉。”說罷灑然而去。

楊真心中稍感驚訝,暗道這人莫不是看出他是修道之人,回頭一想也覺不可能,畢竟他一身修為盡廢,渾身無分毫真元可用,看上去頂多比尋常人精氣神健旺一些。

他再回到窗前,此時庭院中作法方歇,看熱鬧的人群漸散,庭院中香案上火燭點點,雞酒果品在貢,滿地黃色燃符飛落,在一天飛雪中,很快熄滅。

蓧娘抱著孩子與其夫家一起向那道士感恩戴德,同時遞上紅包,表示敬神。

楊真一轉念,興許那道士有點來頭,暫且放下為蓧娘的牽掛,待夥計收拾後,閉門脫靴,躺倒榻上,他需要思考一下日後的去向。

失去法力意味著他跌落凡塵,盡管他僥幸並未失去逍遙長空的來去之法,但他並不打算再輕易使用天誅。令他甚感困擾的是,今後必須遵從民以食為天的法則,車船行止都得靠錢財支撐,他無門無路,如何討得生計?

他不能從當初山下年少的生活經曆找到答案,思來想去,怎也沒有頭緒,出世多年,這山下的世界對他來說已經完全陌生了。

不得已,習慣性地打坐冥想起來。

姬香對他講的話,他並沒有忘記,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放棄恢複法力,盡管他知道那很渺茫,幾乎難若登天。

他想起了在萬青穀那段不能煉氣的日子,《截神道》這個煉神之法,頓時在他腦海裏揭開了一道門縫。

在乾坤印的守護下,他心神很快臻入了玄冥之態,修煉起那脆弱的元神。

很快他發現天地元氣仍舊在他身遭無所不在,卻是無法進入他百脈運轉,但這已足以讓他有了方圓十數丈的六識感知力。

幾個時辰飛逝而過,夥計前來為上房暖爐添炭火之時,將他從入定中驚醒過來。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外麵的飛雪也停歇了下來,市集也停止了喧囂,隻有碼頭零星傳來號子聲。

楊真決定下樓走一走,剛走下天井樓梯,在門庭處他就碰上了和夥計一起,正在親自動手撐竿上燈的蓧娘。

蓧娘衝他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方錯身而過,楊真卻突然叫住了她:“老板娘,令郎的病可有好轉?”

蓧娘一怔,吩咐夥計繼續幹活,收手道:“難得公子有心,可惜小兒他……”說著她臉色有些黯然。